拍打完,朱绰也恢复了黝黑的脸色,三步两步跑上中堂,向着陈顾一揖到地,羞惭地道:“绰,班门弄斧,不知深浅,望二公子恕罪啊!”

陈顾笑着搀扶起他,也不谦虚地道:“朱将军啊,你这句话说得不对,应该是陈门弄斧,我那大斧头你不是也耍了二十多招嘛。”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陈望摆手让大家坐下。

王忱坐了上首,下面依次是崔达、皇甫奋,辛恭靖。

陈顾坐了下首,下面依次是杨定、李暠、朱绰、穆崇。

陈望指着朱绰笑道:“祖明,你可曾见过铜驼大街上的那个铜驼吗?”

朱绰一愣,不知何意,心道谁没见过那个大铜驼啊,赶忙躬身道:“末将见过啊。”

“你也是自讨没趣,十五年前我初来洛阳时,亲眼见着就是这小子,”陈望笑呵呵地指着陈顾道:“一个人把埋在地里几十年的铜驼给扶起来的。”

“噢……”众人发出了一片惊叹声。

众人都知道,七十多年前匈奴刘曜、石勒、王弥、呼延晏四路大军攻入洛阳,俘获了晋怀帝。

乱兵在洛阳城内烧杀抢掠,本想推倒铜驼拉走,但实在太重,无法搬抬上车,所以就丢弃在那里了。

原来是陈顾以一己之力扶了起来,不禁惊得张口结舌,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家再看向陈顾,已经不是那个初见时的瘦削单薄青年了,仿佛看见了他当年在硝烟烽火的战场上的英姿飒爽,百战百胜的风采。

陈望询问了朱绰二十多天里在河南、新城、许昌等郡的匪患清理事宜。

又问了崔达洛阳太学的情况。

陈顾则和杨定、李暠等一般武将兴高采烈地聊起了当今天下大事。

大堂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骁骑营亲兵们将酒菜端了上来。

陈望是素来不喜饮酒,因这个时代的黍米酎属于一次发酵的实在是太难喝了,带着一股浓重的酸腐味道,

而在元代才有了蒸馏工艺,现今社会的酒更是经多次蒸煮、发酵、蒸馏。

但大家伙儿却是非常开心,其中尤以王忱最为贪杯,遇到陈望这个工作狂的顶头上司他叫苦不迭,经常晚上睡觉前偷着喝几盏才能安然入睡。

今天是入驻洛阳近一个月来陈望第一次设宴,大家无不笑逐颜开,欢天喜地。

陈望站起身来举盏,饱含深情地高声道:“甲申,三月,望,自谯郡誓师西征洛阳,千里挺进中原腹地,顺利收复故都,上仰天子洪福,下赖将士齐心,此盏,我敬在座诸公!”

众人慌忙从座榻中站起,高举酒盏,面向陈望,王忱领衔高声道:“明公德厚流光,高情远致,威名素着!令苻晖知难而退,我兖州大军兵不血刃,入主中原。一切全仰赖明公审时度势,深猷远计,用兵如神,我等当敬明公!”

众武齐声高颂道:“敬明公!”

陈望神色庄重,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滑过,看到的是诚恳,是信任,更是一种带着他们走向建功立业的期望!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了十五年前,就是这个中堂上,他被叔父陈安按在了座榻中,成为了兖州之主。

当时在这里坐着的人,都已经天各一方,如谢石、陈安、江卣、褚歆、王荟、桓伊、杨佺期……

有的已经离开了人世,如梁山伯、刁彝……

那时候的武大臣对他虽然恭谨顺从,但眼神里看到的却是担心和质疑。

是啊,大家提着脑袋在外征战,谁不想追随一位贤良方正、补天浴日,且能百战百胜的明公。

而他在这十五年中,数度遇险,鸡笼山守孝时的大火之夜,山桑与王猛的生死大战,谯郡凛冬六十五万大军围困,凉州之行的命悬一线。

更有身处大晋北陲,在强大的氐秦威压下,五年来如履薄冰,晨兢夕厉,几乎未睡过一个好觉。

这是没有一个属下能体会得到的,甚至是三位夫人,眼前的二弟也无法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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