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马匹打着响鼻,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听到外面的老家人招呼道:“着作郎(掌国史及起居注的编撰)大人来了。”
只见门帘一挑,一名身穿崭新紫袍头戴进贤冠的青年官走了进来。
陈望笑道:“孝伯来了,快过来坐,谯郡又来密信了。”
十天前刚刚入仕的王恭春风得意,迈着轻快地步伐来到炕几边,躬身一揖道:“卑职参见广陵公。”
“哈哈,做了官就不一样啊,官味十足,拘谨起来了。”陈望摆手示意他在炕几对面坐下。
这几个月来,王恭在其父王蕴的教导下,每隔十天八天都会来广陵公府或者鸡笼山找陈望畅谈天下大事。
陈望也没把他当外人,所有事都不避讳他。
心中非常喜爱这位相貌俊美,清操过人,心怀宰辅之志的王二公子。
“不瞒广陵公,我这六品末吏,上任这十天来,天天见人就躬身,要不拱手要不聆听,成习惯了。”说着,王恭脱掉木屐,来到炕上坐了下来。
陈望把陈安的密信在桌子上调了个方向,摆在王恭面前。
王恭凝神观望,若有所思。
陈望边给王恭茶盏里倒上茶水,边问道:“孝伯,大司马北伐大军势如破竹,已经打到枋头了。”
“昨日朝堂上有大司马奏章报捷,正在清水,准备入黄河西进,左卫将军的消息真快啊。”王恭边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边道。
“他用的是兖州驿道,快马斥候,”陈望叹息道:“先父在世时最看重的就是军情传输速度,信息畅通乃作战胜利根本之一。”
王恭双手在空中一拱,正色道:“太尉不愧为我大晋战神,有勇有谋,令人钦佩。”
遂接着又道:“鲜卑白虏立国多年,就这么亡了吗?我看有些太过顺利了吧……”
陈望手指茅草屋西墙上挂的地图道:“孝伯,你如果现在带兵到了枋头,该如何?”
王恭转脸也看向地图,凝神眯眼,微笑道:“我若是大司马,当选一上将带一支精锐之师为先锋,在左右两翼掩护下,直插邺城城下,威慑敌胆。”
陈望点头道:“嗯,正合我意,慕容厉、慕容臧都败了,我想此刻慕容暐已经魂飞魄散了,若是兵临城下哪怕是一杆晋军旗帜,他就作鸟兽散了。”
“广陵公,你和慕容臧交过手,他们鲜卑人这么不经打吗?”王恭自问自答接着道:“当年羯人部队作战勇猛嗜杀天下第一,但十几万人马被慕容恪、慕容垂三千人打得抱头鼠窜,按理说不应该啊。”
“慕容垂?慕容垂……”陈望忽然记起了这个人,对了,鲜卑白虏还有个慕容垂啊,这可是人中龙凤啊,他就这么甘心跟着亡国吗?
“广陵公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兖州。”
“哦?您为何会突然想到了兖州?”
陈望从土炕上下来,穿上木屐,走到地图前,王恭赶忙也下来,跟在他身后。
“若是桓温在枋头,粮草接济不上,不能迅速杀到邺城城下,那么你刚才提到的慕容垂万一出山,那北伐大军危险了,他们危险,近在咫尺的兖州不也就危险了嘛。”陈望面色凝重地道。
王恭思忖了一会儿,拱手道:“广陵公说的是,您是棋高一招,比我想的长远。”
“不行,我得给陈安回信。”陈望说着,转身又回了土炕。
王恭看着地图,调侃道:“真是颍川陈氏的地盘啊,枋头离谯郡还有七百多里路呢,就慌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