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晌午。

春光明媚,微风拂面。

洛水碧波微澜,两岸草长莺飞,柳绿桃红。

兖州大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二十几座浮桥上跨过洛水,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天下之中的洛阳。

长枪似林,旌旗如云,淡蓝的天色、兵甲的寒光泛在明亮的河水上,耀出点点光芒又反射到众兵士的脸上,带着春天的朝气。

进了南外郭城,再向内城走去,一出宣阳门,又是另一番天地。

铜驼大街两旁,人山人海挤满了洛阳百姓。

欢声雷动,锣鼓喧天,箪浆壶食, 以迎王师。

黑红相间,威严庄重的大纛下,陈望一身亮银盔甲,外罩殷红战袍,胯下紫骅骝。

他目光灼灼,神采飞扬,含笑向两边百姓们频频挥手。

一位银须白发的七旬老汉手柱木杖,佝偻着身子来到马前,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嘶哑着嗓门喊道:“有生之年,再见官军,老朽死而无憾矣……”

陈望翻身下马,亲自将老汉搀扶起身,握着他瘦骨嶙峋的双手高声道:“老伯,我们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您老保重身体,安享天年!我将与百姓一起在洛阳同进退,共谋生,从此不再受胡人欺辱,尽享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清平世界!”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直上云霄。

进了平原公府也就是以前父亲的太尉府大堂,陈望将头盔摘掉扔给了身旁的骁骑营亲兵,快步来到座榻中命学掾崔达记录,颁布了入洛第一道刺史令:

“命朱序部就地驻扎虎牢扼守洛东门户;

命翟辽、阳启率高车营及一万军兵驻守洛西门户渑池;

命李暠为洛阳太守,负责洛阳防御,全城戒严三日,抓捕氐秦残余可疑分子;

命穆崇率军三千去北邙山后的黄河岸边扎营驻守,在北邙山数座峰顶筑烽火台;

命朱绰率骑兵五千沿洛阳至许昌路线向回扫荡流寇残兵,确保两地交通运输、粮食供给安然无恙;

所有非防御部队全部居金墉城,由参军皇甫奋统一管理,不得随便外出扰民,全城张榜安民,洛阳民众领粟米五升,豚肉一斤!”

陈望又命州祭酒裴堪起草奏章,上表朝廷西征大捷并建议还都洛阳,露布传报建康。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后,众武各自领命出了大堂。

随后,陈望摆手招呼王忱、杨定等人坐下,商讨下一步周密计划。

有名骁骑营亲兵跑上大堂,递上探马急报,陈望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苻坚任命其六子雍州牧钜鹿公苻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录尚事,任命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将军姚苌为司马,率军五万征讨慕容泓。

慕容泓得知后大为恐慌,率众向关东方向逃命。

苻睿派兵堵截,姚苌苦劝归师勿遏,苻睿不从,结果双方在华泽大打出手。

华泽地势平坦,碧草连天,苻睿不熟地形,自恃兵精将勇,率军猛追。

结果半人高的碧草下是一片湿地,伏兵四起,秦军战马陷入泥沼中,被燕军杀的大败,苻睿当场阵亡。

后,姚苌遣使回长安上表谢罪,苻坚大怒,不问原由,斩杀来使,并派禁卫军前来军中缉拿姚苌。

姚苌提前得知,带亲信数人逃至羌族聚集地,渭北牧马之地(右扶风麟游县,今陕西宝鸡市北)。

被当地羌族豪强尹纬、尹详、庞演等人推举为盟主,归附羌人达五万多户。

于是姚苌自封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实行大赦,改年号为白雀。(史称后秦)

任命尹详、庞演为左、右长史,姚晃及尹纬为左、右司马,天水人狄伯支(唐朝名相狄仁杰先祖)等为从事中郎,羌训等为掾属,王据等为参军,姚硕德,姚方成等为将帅。

陈望合上信,交给身边的王忱,叹道:“唉,关中又有人反了,这下更热闹了。”

王忱看罢,又交给了杨定,边笑道:“平北将军所讲的关中乱麻,又多了一麻。”

杨定看后,也跟着叹道:“唉,当年丞相以及现在的权翼、苻融等人都说慕容垂、姚苌这些人不能留,可惜,天王不听,导致了现在的乱局,钜鹿公这五万人恐怕是大秦的最后精锐部队了。”

“不会吧,苻晖刚刚带回去七万大军,此刻应在行军路上,能解苻坚之危。”王忱在旁否定道。

杨定笑道:“苻晖,哈哈,主簿大人差矣,他在天王诸子中最为无用,怎会是那姚苌、诸慕容小儿的敌手?”

陈望突然发问道:“杨将军,你对慕容凤可有了解?”

“平北将军,末将在氐秦任职时就听闻慕容王室子侄中,慕容凤乃从小就显露出不同凡人之才华,虽是道听途说,但灭燕后,尚左仆射权翼奏禀天王末将就在当场,确为实情。”杨定躬身答道。

陈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说来听听。”

“有次权翼听闻慕容凤整日勤学苦练武技艺,就去会见慕容凤,对他说,‘小儿正以才能名望自我显露,长大当为朝廷尽忠,不要效法你的父亲(慕容桓战死于秦燕大战中)不识天命!’,哪知慕容凤神色严厉地辩驳道,‘先父想建立忠诚而没能遂愿,这是作为人臣的节操,大人之言,难道是奖掖后辈的意思吗?’权翼哑口无言,于是向天王进言道‘慕容凤慷慨而有才能与气度,只是豺狼之子不可驯服,恐怕最终也不会被大秦所用’,天王却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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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忱深以为然,大笑道:“他父亲为国捐躯赴难,权翼说不可学,又要慕容凤为朝廷尽忠,当真是自相矛盾,哈哈哈……”

陈望颔首,郑重地道:“这是个人物,我们得小心此人,十几年前他垂髫之时又是俘虏,还能不畏生死,直言应对权臣,难能可贵,看来慕容鲜卑这一代真是人才辈出啊。”

“依平北将军之意,我们何时西出渑池攻潼关而进关中?”王忱问道。

陈望笑道:“昔秦孝公任用商鞅制订东出大计,历经六世才得以完成,依我之意是三年内不入关中,从谯郡到洛阳的八百里疆域,够我们经营治理一阵子了。”

说完,陈望看见骁骑营亲兵已经把大堂西侧的沙盘搭建完毕,就站起身向西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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