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珣心头一沉,停住脚步,转身看向陈望。
“王主簿,放您回去,完全是看在我们的内史王荟大人之面,与其人他无关,但您得留下一份墨宝才好。”陈望笑眯眯地看着王珣道。
王珣诧异地问道:“你要让我写什么?”
“随你,随你,哈哈,只要证明你在此待过即可。”说罢,陈望命旁边坐着的吏准备一张空白纸,并起身让座。
众人皆是莫名其妙,不知陈望为何让他留字。
陈安更是走到陈望身边,低语道:“王珣不能放啊,长公子,此案即将真相大白,为柏大人伸张正义,报仇雪恨,少不得连桓温也有罪责的。”
陈望轻声道:“不行,此人得放,稍后再说。”
王珣看着陈望和陈安窃窃私语,少不得心里狐疑,要是真被他留下,即便是不上刑,熬上我三天五日不吃不喝不睡觉,也是遭罪不起啊。
遂快步走到吏桌案前坐下,执笔抬头看着陈望道:“你要让我写什么?”
“额……”陈望沉吟了一会儿道:“就是写荆州主簿王珣到此一游。”
“你……”王珣感到受了戏弄,刚要拒绝,又看见陈安那对骇人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别因小事大,不就是几个字嘛。
无奈,只得叹着气写了下去。
陈望走到他身边,在麻纸上点道:“这里落款:于大晋太和四年春四月初十下邳。”
王珣挥毫,飘若游云,笔走龙蛇,令陈望不住地点头赞叹。
写罢,王珣将毛笔放在笔架上,起身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请,请便……”陈望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珣一甩袍袖,又恨恨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匡超,快步而去。
匡超看见王珣在看他,用祈求地眼神看向王珣。
但王珣只留下了冰冷的六个字,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竖子不足与谋!”
看着王珣的背影消失在了阅兵台上,陈望将王珣的墨宝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了怀里。
然后转身回到了正中座榻上,挥手令吏也坐了下来。
“匡司马,你还有何话说?”陈望收起了笑容,冷冷地问道。
匡超已经渐渐地失去了刚才的雄风,像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跪在地上低头,翻来覆去喃喃地道:“末将遭人陷害,末将身居从四品一州之司马,应进京面圣,受廷尉府审理,末将要进京面圣伸冤……”
“是,我并无处置你的权力,本朝只有大司马和我父有假节钺之权(或假黄钺:可杀节将(含假节、持节、使持节)。”说罢,陈望摆手命军兵将匡超拖到一边。
然后,又派人将卜臣之母带下了阅兵台。
陈望对跪在中间的卜臣语气和蔼地道:“卜臣,你与母亲作别了吗?”
“小人昨日就对左卫将军说了,小人自知罪有应得,只求母亲平安。”卜臣伏地,哭泣道。
陈望手抚案几,向下叹道:“唉!卜臣,虽你不知情,但却为下令之人,始作俑者,袭杀朝廷重臣,法不容诛,这是陛下亲自督办之案,朝野上下无不关注,手段之残忍,情节之恶劣,实乃史之罕有啊。”
卜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洛阳太尉府中堂上的凛然不屈气概荡然无存。
陈望心下不忍,继续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你母亲我会安排人养老送终的。”
卜臣叩首泣道:“多……多谢,刺史大人……”
陈望向旁边的陈安点了点头。
陈安向台下大声喊道:“带人犯上来!”
只听得阅兵台下有纷杂的脚步声上了阅兵台。
匡超抬头看去,只见下面上来了许多身上只穿军兵内衣襦裤的人,每人都被捆住双手,每十人用一根长绳连成了一串。
有几名骁锐营彪形大汉押着,这些人都是面如死灰,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来到阅兵台上站好。
将本来宽阔的阅兵台前面挤得满满当当。
一名骁锐营军兵过来,躬身向陈望报道:“启禀刺史大人,下邳驻军南大营阳信县第七营九十八名当晚出城军兵,尽皆在此!”
陈望环视了一下身前站着的军兵,都在二十多岁,心道可惜。
但也没有办法,这是从建康出来的目的之一,师傅孙绰,王蕴,包括大娘司马熙雯都要求查清的案件,这是接任刺史大位的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棋;
再说,父亲与柏杰虽为上下级,但交情过命,情同手足,为他复仇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