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府里最小,又早年丧母,平日里对谁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何事?”陈胜谯轻描淡写地问着,头也没回,继续看着场地中,喊道:“振儿,你看看你的架势,哪像个打拳的,简直就是跳舞,认真点儿跟老张他们学。”
“是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陈观说完,明显看见陈胜谯的娇躯震颤了一下。
她慢慢转过身来,疑惑地瞪大了如琥珀般清亮的大眼睛,紧盯着陈观,脆声道:“三弟,你莫不是喝醉了吧?怎么突然提起了姨娘?”
“这里不是讲话之处,阿姐随我去中堂说吧。”说罢,陈观侧身,做过了个请的手势。
陈胜谯将手里的布巾放在兵器架子上,一双美目盯着陈观,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向院门走去。
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陈观道:“对了,母亲还派人捎来口信,说她在王府见了诸葛衡的夫人沈氏,谈及了你和她家幺女的婚事,问问你意下如何?”
“哦……我,我现在公事繁忙,还未想到谈婚论嫁,不急吧。”
“她祖父诸葛恢可是康皇帝时期的顾命大臣,堂堂琅琊诸葛氏,你可要抓住机会,莫让母亲整日为你操心。”
“小弟知道了。”
“知道什么?给个准话?”
“我又不知道她长啥样。”
“模样不重要,关键是门第!”
姐弟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中堂。
落座后,丫鬟把姜蜜水漉梨浆打开,给两人各自倒了一盏,退了出去。
陈胜谯低头抿了一口,赞叹道:“呵,真不赖。”
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陈观,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不悦地道:“说吧,什么事儿?年纪轻轻的整天没个笑模样。”
“咳咳,小弟整天跟在皇帝身边,小心应对,战战兢兢,怎能笑得出来。”陈观也喝了一口梨浆,太过甜腻,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陈胜谯揶揄道:“哎呦呦,伴君如伴虎?你大可不必如此,尽自己本分就行,整日跟着他们也没什么出息,回头跟你兄长说说,去放个外任历来一番。”
“我可不想指望兄长,我要凭自己的本事和功绩。”陈观又喝了一口梨浆,压住了咳嗽,冷不丁地问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陈胜谯微微地皱起好看的眉头,将疑惑表现得恰到好处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反问道:“你听谁胡言乱语?你今日到底跟谁一起饮酒了?”
“哎呀,阿姐,你就直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陈观不耐烦地将茶盏重重落在案几上。
“姨娘她……”陈胜谯秋波流转,有些迟疑地道:“她死于府里的火灾,此事早有定论,而且是为救你兄长,你兄长也入宫求陛下、太后封了姨娘诰命,为何又提?”
陈观紧盯着陈胜谯,看着她的眼神略略有些闪躲,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因为他太了解阿姐了,阿姐虽性格奔放直爽,但心地善良醇厚,从来不会说谎。
于是他双眼喷火,紧跟着问道:“那晚狂风怒号,但不足以烧死那么多人,我听闻中堂通向后院之门被人钉牢,中院有御林军把守,不放一个人出来,有没有此事!”
“你!我……”陈胜谯俏脸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知该如何应对,十五年前的那个惨绝人寰的恐怖之夜,浮上了她的心头。
她怎会忘记那个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夜,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时时被吓醒,那一年她才十四岁。(见第一卷8章)
那天恰巧夜里肚子不舒服,起床如厕。
出了房门,刚刚来到后院里,就发现中堂起了大火,顾不得去喊后院的人,本能地跑到中堂要去帮忙救火。
来到近前,却发现中堂的后门紧闭,从窗缝门缝中冒出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依稀听见了中堂里传出了打斗声,拍打木门的声音,哭嚎声,似乎其中有姨娘柳绮。
那晚是她轮班当值守灵超度。
寒风呼啸中夹杂着时断时续,如鬼魅般凄厉的嘶吼声音 ,“顾儿,救我……观儿……快来救我……”
她想前去救,但几次尝试未果。
仅仅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中堂被夷为平地,大火也迅疾被扑灭。
第二天,陈胜谯出屋看时才发现,后院之所以没被殃及火灾,是因为北风原因,火势都在中堂前半部分和中院里,后面主要是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