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国宝,你从国子学时就与我交好,我深知你的才能,当年你能以一己之力说动陈望远赴凉州,胆略见识足以说明一切,”司马道子一直盯着王国宝的脸色,看得明明白白,安慰道:“再耐心等等,我会有安排的。”
王国宝赶忙施礼道:“一切仰仗会稽王殿下,愿效——”
刚要表忠心,却听到中院里有说话声音,忙止住了话语。
转头向中院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月白色菱纹罗衫的俊朗年轻人和一名绿色如意云纹长衫的瘦高中年人,说笑着,踏樱而来。
王国宝定睛一看,是给事黄门侍郎陈观和自己的远房亲戚,尚郎王绪。
心道,原来会稽王今天不止是请了我来啊。
于是站起身来,与陈观和王绪见了礼。
大家落座后,陈观对司马道子笑道:“方才对仲业兄言及王府院中樱花与建康城中的尚有不同,颜色更为绮丽,娇艳欲滴,微风一吹,远观如粉装少女在轻盈舞蹈,卑职连地上的花瓣都不忍踏足。”
“哈哈哈……应之形容得甚妙啊,此乃江州送来的名贵樱树,我赐你的四名吴兴婢女,服侍得可还好吗?”司马道子尖着嗓子,爆发出刺耳地大笑。
陈观在座榻中躬身一揖道:“多谢殿下赏赐,还未曾享受,哈哈,家姐自去年年底从谯郡回建康,卑职就再未曾去过南台巷的宅院。”
王国宝心中不免泛起了酸意,司马道子对陈观可真器重,又是赏赐宅院又是赏赐美女。
王绪在旁一脸坏笑,色眯眯地道:“我闻天下最美女子皆出自江南,而江南最美女子莫过于吴兴,应之艳福不浅啊,一定是暗地里不知去过多少回了吧……”
众人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司马道子摆手吩咐丫鬟们布置酒菜。
不多时,丫鬟们捧着一个个装有珍馐美味的漆盘,走上了中堂。
然后娴熟无比的一一摆满了每张案几,并给每一只酒盏,都倒满了犹如脂露白腻的白玉腴酒,菜香、酒香转眼间就飘满了中堂。
摆好后,司马道子端起酒盏来,看向三人,肥胖的脸上庄重了起来,煞有介事地道:“你们三人皆是我的心腹肱骨,我们一起同心协力,中兴大晋!”
三人赶忙一起举盏,高声颂道:“愿为殿下誓死效命,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罢,四人一起一饮而尽。
司马道子拿起筷子,招呼三人吃菜。
会稽王府的菜品不同于普通大臣,各色罕见美食应有尽有。
脍鱼莼羹、五味脯、跳丸炙、胡炮肉都是皇家御用厨役精心烹制,三个人也不再客套,大快朵颐,一饱口福。
四个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不多时已经酒过三巡。
有酒有肉但是没有女人,酒席也就少了几分乐趣,吹牛都没有了劲头。
司马道子抬起胳膊,双手拍了拍,只见一只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一阵香风飘来,八名白衣妙龄少女从后堂走入,随着屏风后传来的箜篌、琵琶、长笛等乐器响起,开始翩翩起舞。
她们身材婀娜,白脂如玉的纤手和胳膊轻轻摆动,像是柳枝在春风中摇曳,又像是流水在岩石上轻轻滑过,柔软而又不失力量。
那轻盈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既稳健又灵动,与音乐完美融合。
舞女们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充满了妩媚和灵动,仿佛整个中堂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欲将所有人融化在这曼妙的音乐里面。
陈观耳濡目染,陶醉其中,眯着眼睛,鼻中不断传来舞女的芬芳体香,随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起来。
正神魂颠倒,飘飘欲仙,渐入佳境时,忽然音乐声停了,睁开眼睛一看,众舞女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陈观不觉有些遗憾,抬头一看,中堂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仙风道骨,气度不凡的灰衣道人。
只见他面白清矍,颌下微髯,嘴角微挑,带着几分半是故作神秘,半是高傲的笑意,脸右侧带有微微疤痕,给这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增添了说不出的别扭。
司马道子抓起布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流出的口水,笑嘻嘻地道:“呵呵,孙道长来了,快快请坐。”
孙道长……陈观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但酒意上涌,眼饧耳热,一时记不大起来了。
道人微微躬身,将手里的麈尾搭在肩头,转身来到陈观斜对面,王国宝身旁座榻中坐下。
王国宝、王绪也和道人互相见了礼。
司马道子命丫鬟们给道人上菜,斟满酒,然后对左首边的陈顾介绍道:“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天师道的孙泰道长,这位是给事黄门侍郎陈观。”
孙泰!
陈观脑子嗡地一声,呼啦一下子酒醒了一半,他想起了曾经在洛阳的太尉府见过一面,后来在广陵公府为兄长超度时,也曾见过。
虽然那时自己才六岁,但还有些印象。
广陵公府那晚失火,母亲和所有道士都被烧死,他没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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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和司马道子有往来,看起来颇为熟悉,没有人通禀就上了中堂。
孙泰朝陈观微微颔首,微笑道:“陈家三公子果然相貌不俗,不愧为传闻中的江东年轻一代俊杰。”
陈观带着些许疑惑地拱手敷衍道:“道长过奖,久仰久仰。”
孙泰的到来,令原本热闹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
陈观好歹也是天子近臣,职责特殊,平日里谨小慎微,即便是体制内的官员也极少来往,更何况是江湖中人。
严明纪律,独善其身,这是做为大领导身边人的本分。
司马道子和王国宝、王绪却是依然热情不减,仿佛老友重逢一般,和孙泰你一言我一语的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