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密室里,福公公坐在木头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外面坐在椅子上的昭德帝,目光从梅若雪的身上扫过,笑了:“邵家的黄毛丫头也敢穿龙袍了,邵宝玟,你多大的脸?敢面对天下百姓?”
“放肆!”鹤归脸色一沉,断喝一声。
昭德帝抬起手压了压袖子,鹤归眼神不善的看着福公公,恨不得直接把他碎尸万段!
“邵家人敢穿龙袍是大秦臣武将给的,是天下百姓给的,真要说敢不敢面对天下百姓,福公公,岐的亡国之君都不敢面对邵家人,你这份忠诚若是给岐国的倒也罢了,给了你那点儿求不得的私心,在这里跟朕说脸大?因为你老吗?”昭德帝微微的勾起唇角:“慈和知道你的心意,也没耽误她一辈子守着自己的尊荣,对吧?”
“你!”
“朕今日过来看看你,也是佩服你这点子忠诚,至于价值嘛。”昭德帝偏头看梅若雪:“若雪,这人枯木一般的气色,怕也没什么好用的了,那药他身上没有,或者说早就没了,他的命就会慢慢的耗没了的。”
梅若雪微微垂首:“陛下,让我进去给诊诊脉吧,总不能还没派上用场,人就没了。”
昭德帝顿了一下。
梅若雪说:“陛下,让我进去吧。”
“好。”昭德帝深深地看了眼梅若雪,欲言又止。
梅若雪福礼后,让鹤归给开门。
鹤归看了眼昭德帝,昭德帝点了点头,他有些不放心,低声:“陛下,您回避一下吧。”
“不必。”昭德帝没动。
鹤归给梅若雪开了门,梅若雪进来的时候低声跟鹤归说:“让人找李弘甫过来。”
“好。”鹤归点头。
福公公尖着嗓子:“要杀人灭口?梅若雪!身为医道门的门主,你不救人要杀人?”
“你是作死。”梅若雪抽出银针,几步到福公公跟前,福公公本想躲闪,奈何他的身体早就破筛子一般了,哪里能动弹得了?
再者,尽管没有出神入化的功夫,但银针在梅若雪手里,哪里会给他挣扎的机会。
福公公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梅若雪,梅若雪很轻很轻的说:“你该死!”
如果说没见到他之前,梅若雪还是有一丝想法,把福公公的本事留下来,那么在福公公开口说话的时候,梅若雪就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若雪,走吧。”昭德帝站起身。
梅若雪走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鹤归等李弘甫到后,把人直接带到了霍元英的屋子里,当着霍元英的面,李弘甫仔仔细细的研究了李弘甫的每一个部位,吓得霍元英杀猪般的嚎叫了一晚上。
御房里,梅若雪陪着昭德帝下棋。
“你啊,都这么大了,还想着护着我,我现如今能护得住自己。”昭德帝落下一子:“再者,那些往事早就不能伤我分毫了。”
梅若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师兄弟几个都要护着陛下的。”
“祖母为我做太多事情了,一会儿给我用个安眠丸吧。”昭德帝说。
梅若雪点头。
夜深,梅若雪点了香料,坐在旁边,等昭德帝呼吸绵长后,才轻轻地起身到了外间,躺下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想到了香琴。
师父那会儿有香琴陪着,如今昭德帝身边却没有一个像香琴那样的人,偏偏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明儿就得好好踅摸个合适的人,放在这边才行。
昭德帝以为自己会梦到祖母,奈何一夜无梦,她都有些羡慕云铮了。
冬日,大阅兵之前,昭德帝见了各州驻军的主帅,赵启年被特招入宫,陪在昭德帝身边。
大阅兵当日,老将军们都登上了承天门,京城百姓纷纷涌上街头,秦军从四门次第入京城,骑兵、步兵、弓箭手,特殊兵种都亮相了。
当邵佑安率领的邵家军出现的时候,许多上了年纪的百姓都泪洒衣襟,他们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邵家军。
秦军在承天门前整齐划一的过去,从西门出去往英烈祠,昭德帝的龙辇出京往英烈祠去。
从京城到英烈祠的道路两边也站满了京城的百姓,在英烈祠里,是从天河谷带出来的那些人,他们到京城就被带到了这里,每天也不用做别的,擦灵位,描金。
大军到了英烈祠,龙辇上走下来昭德帝,她率领老将军们走进了英烈祠。
这些知道自己身上有事儿的兵士们跪在地上都瑟瑟发抖。
昭德帝祭拜了英灵,回身站在台阶上,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些兵士们,缓缓地说:“先帝开大秦基业,到今年四十三年整,你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是从刀山血海里走过来的,朝廷从来就没有忘记你们。”
这话让跪在地上的兵士们羞愧难当。
“一个小小的术士招摇撞骗,竟也让你们能被利用到自相残杀的地步,朕,甚心寒。”昭德帝脸色阴沉下来:“尔等忘记了?若是有来犯之敌,身边的同袍都是过命的交情!”
天河谷的兵士们有一些年纪大的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昭德帝扬声:“今日,朕不想听到‘臣有罪’不想听到‘臣认罚’,只想问你们,有什么怨怼?想要如何安置?从今儿起,你们没有机会再入行伍了,但朝廷不亏待你们,尽可提一提要求。”
这下,一片哭声。
赵启年眼眶红了,在心里无声的叹息,陛下头一天就把这件事如何处理跟自己说了,也明白陛下是想要给这些人活路,就在天河谷自相残杀这一条,按赵家军的军法,都被斩首也不为过。
昭德帝环视一周:“既如此,那朕就下旨。”
宣旨近侍走过来,立在台阶下,展开圣旨,扬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赵家军镇守青齐州数十年,忠君为民,乃朝廷之肱骨重军之一,天河谷一事,不株连,不轻饶,但念在诸位曾经的战功,兵部会论功行赏后,护送会原籍……。”
骑在战马上的邵佑安看了眼昭德帝,他知道祖母临走之前,就想到了秦军的管理这一块了,好多年了,今天格外想祖母啊,她老人家如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