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狗不能喝咖啡吧？ 温乔放下手机，视线飘向对面深绿色的广告牌。 还没看清，小腿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回头，一只纯黑色的拉布拉多慢吞吞跟着前面的卷发女人，一步比一步抖。 温乔点开摄像机按钮对准它，按住屏幕放大。 镜头下的小男孩双手捂住肚子，眉眼紧皱，整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 温乔举着手机追上去，着急地抓住卷发女人的手臂。 “你好，你家小狗好像不太舒服。” 女人皱眉看了眼温乔，把拉布拉多往身后藏了藏。 “你瞎说什么？我家蓝莓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它……” 女人微抬下巴，转身指着停住的蓝莓，“蓝莓走啊，怎么不动了？不听话啦……” 蓝莓终于撑不住，趴倒在地上呜呜两声，像是要呕吐。 温乔蹲下去检查，提醒女人：“它肚子不舒服，最好去医院看一下……” 卷发女人抓紧牵引绳，弯腰把蓝莓抱起来，踩着高跟鞋跑下台阶，一边高声道谢：“谢谢，谢谢！” 温乔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机检查蓝莓的状态，发现蓝莓整个狗都恹恹的，但嘴巴动个不停，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温乔紧紧盯着蓝莓的嘴型，屏幕上方适时跳出一条消息。 【：要使用“同声传译”功能吗？】 温乔没划走，妥协地轻叹一声。 确实拿捏了她的小心思。 她快速点击屏幕。 【嗯。】 “以下为实时语音转换。” “痛痛痛……” “我不就吃完狗粮又偷啃了根骨头吗?下次不吃了！坚决不吃！” “不吃！坚决不吃！朋友们听到没，千万别吃，别吃……” “我吃的东西不会有问题吧？还挺好吃的啊啊啊，妈妈不会把新买的斯达狗粮换掉吧，我还没吃几次呢……” 温乔抬头，从蓝莓的狗狗眼里看出了幽怨，路过的狗齐齐转圈，视线追随着“以身试毒”的勇敢蓝莓，摇摇尾巴表示同情与庆幸。 ”好的！你好好休息！” “小蓝莓好惨，我坚决不吃！” ”还好我今天没贪吃……” “我刚吃的是什么？” 温乔在心里默默记下，准备回家再检查一下罐头的食物。 —— 温乔到家的时候，罐头趴在沙发底下陪郭婧看悬疑剧，缩成小小的一团。 温乔点击相机对准罐头，镜头里出现一张紧绷的脸，罐头双手扒着沙发边，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微微侧头，一幅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温乔好笑地坐到郭婧旁边，从凳子上捞了个圆形小靠垫塞到罐头的爪子里，罐头一下子抱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郭婧瞥了眼旁边的动静，眼神漫无目的地飘动，低头随意问了句。 “你们公司现在的代言人是王琪吧？” 温乔收回逗罐头的手，应付一声：“嗯。” 郭婧听到敷衍的回答握紧遥控器，按下中心按钮把剧暂停。 温乔疑惑地抬头，对上郭婧认真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脚边的罐头轻轻呜咽一声，爬起来慢吞吞走回窝里，客厅只剩下两个人。 “你换工作了？” 郭婧点点温乔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为什么这么问？” 郭婧的手指停在温乔手机屏幕上。 “你要不看看热搜？橙未公司官宣了新的代言人。” 温乔隐隐有种预感，她拿起手机找到热搜，按住内心的焦虑一条条往下翻看。 郭婧提前开口提醒：“是贺予。” 温乔的视线恰好落在刺眼的名字上。 贺予，竟然是他。 曾经公司代言人的第一选择。 可是一个有弃养过往的人怎么有资格当宠物品牌代言人，就凭他镜头前面的爱宠人设吗？ 郭婧轻轻拍拍温乔攥紧裤子的手，温乔回过神来，一点点把裤子上的褶皱抚平。 “要是你在，代言人不会是他，哪怕他再火，你都不会让一个根本不负责的人代表品牌形象。” 温乔点点头，她知道母亲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会问第一个问题。 她叹口气：“
妈，我不是休假，是失业了。” 郭婧没想到，有些怔住：“不是你的公司吗？失业是什么意思？” “我退出公司了。” “发生什么了？” “理念不合。” 郭婧动了动嘴唇，不太相信这个官方说辞，但最终还是没再问，按住女儿的肩膀安慰。 “没事，妈相信你，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你不劝我转行了？” 温乔讶异。 “劝了这些年了也不见成效啊，我还劝你干嘛，好好干呗。你爸我也劝不动，上次抱怨了句云织海太远，这次就跑到最南边的荼海角拍鲸鱼去了。” 郭婧无奈地念叨，站起身往房间走，温乔看着她的背影偷笑，悄悄掖下眼角。 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温乔整理好情绪点开消息。 【：需要帮忙吗？】 【帮什么？】 【：帮你把代言人换掉。】 【条件是加入你公司？】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别想了，我不会加入的，要是想把什么技能收回的话随时都可以。】 【：你还想继续找工作？我提醒你，没有一家宠物摄影公司比我们厉害了，我们拥有最先进的技术和最多的资源！】 【不找工作。】 【：什么意思？】 【创业。】 【橙未一开始本来就是靠我的想法和别人合伙办起来的，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我准备自己从头再来一次。】 对面安静了半分钟。 【：你受什么刺激了？】 温乔深吸一口气。 【凭什么凭什么！我一走就把代言人换成那个人渣！这公司迟早要完！】 【他弃养诶！那只小狗傻乎乎地在马路上淋雨，差点就没了！他要是有困难的话完全可以找别人领养，为什么这么不负责？】 【对小狗不负责，对人能负责？】 那边又安静了几秒，温乔怀疑是被自己吓到了，冷静下来长按消息准备撤回，对面的回复先跳了出来。 【：除了代言人的问题，你还气什么？】 【：或者我这么问，你为什么被逼退出公司？】 【：因为你救了那只泰迪吗？那群人担心你呆在公司找到证据揭发公司虐待宠物，对吗？】 【：你愤怒但目前处于弱势，证据很难找，橙未在你的努力下算是宠物摄影的网红品牌，没那么容易倒下。】 【所以，你想抢橙未的资源，尽可能避免宠物受伤害。你要亲手毁了你曾引以为傲的公司，毕竟它已经变了，并肩同行的人也早与你背道而驰，你最初想打造的宠物乐园几乎成为炼狱，你只能重新开始。】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快速闪动，温乔整个人僵住，手脚发麻，明明大脑发送了转头检查可疑监控的信号，脖子却定住一动不动。 小腿处突然感受到轻轻的触碰，罐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她旁边，抬起爪子推推她的浅粉裤子，留下一个清晰的爪印。 温乔这才从汹涌的恐惧中缓过来，看着罐头想到今天由拍摄小狗引起的一系列不正常现象，那既然都能掌控她的镜头和手机软件了，了解她多一点也不算什么怪事。 温乔抬手揉揉耳垂，简单回了两个字。 【没错。】 她又蹲下身抱住发出游戏申请的罐头，在收到回复前补发一句。 【你可以说我想抢资源是不择手段，你可以骂我看不起我，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加入公司的话，现在收回申请还来得及。】 对面下一秒就发来回复。 【：嗯，你别加入我公司了。】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棒。】 【：我可以加入你公司吗？】 温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把发来的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缓慢地打出一个问号。 【你要跳槽？】 【：不算，本来公司里就我一个人，不管也没关系。】 【你果真是骗子！】 【：我不是啊。】 【公司就你一个人，你不管不就倒闭了吗？还说不是骗子！】 【：反正我不是骗子。】 【：你要是非要问理由的话，就是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们想法一致。】 【：想让无辜的宠物无忧。】 <
> 【：要不合作一下？】 温乔仰头窝进沙发里，默默念叨，自己可没说的那么高尚，选择宠物摄影师的工作就是单纯喜欢和不同的可爱小狗小猫相处罢了。她思索一分钟后发过去一个问题。 【你会干什么？】 【：拉客户，抢资源。】 【行。现在开始，实习期一个月，没工资，看表现转正。】 【：好。】 这都答应了？本来想好说辞的温乔瞬间语塞，打下干巴巴两句话。 【欢迎加入公司。】 【合作愉快。】 她最终接受和合作创业，或许是因为说中了她所有的心思。 包括那句，让无辜的宠物无忧。 也包括，说可以帮她抢资源。 说不定还有她不知道的特殊技能，真能帮她救下无辜的宠物。 收起手机，温乔准备回房间，拐到房门口却撞上一脸笑意的郭婧。 “明天有空吧？跟我去吃午饭，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钱芊回来了，就之前跟我一个舞团的，她刚世界巡演回来，明天打算聚聚。” “行。” 温乔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个圈，她看着母亲溢于言表的喜悦，不忍心泼冷水，直接应下。 郭婧冲她眨眨眼，“明天早点起，好好准备。” —— 温乔对突然的饭局一头雾水，没管郭婧莫名其妙的提醒，第二天裹住毛绒被子睡到自然醒，洗漱完后咬了块面包出门。 一路上郭婧的眼神明晃晃在她身上挑剔，看得温乔心慌，不得不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打扮。浅白色羽绒服把她包裹成一个球，只是不够正式，倒也不算失礼。 她打定主意在母亲的饭局上当个背景板，适时充当一下气氛营造者。 这个想法在听到熟悉的温润声音时化为泡沫。 “阿姨好。” 温乔的笑容不争气地垮了一秒，拉羽绒服拉链的动作一顿。 猝不及防对上对面波澜不惊的熟悉眼神。 对面的眼神并未移开，坦然地接受她的注视。 温乔尴尬低头，脑子里又闪过广告牌上喝咖啡的萨摩耶。 浅蓝的底色，心形的托盘…… 她想起来了！ 那不应该是萨摩耶。 言磨咖啡代言人就是此刻坐在她面前喝咖啡的音乐人江昼。 江昼……为什么在她的镜头里变成萨摩耶了？ 温乔愣在原地，各种思绪缠绕在一起，耳边充斥着热情的招呼声。 “钱芊！终于回来了啊，恭喜啊，巡演圆满结束了！巡演的视频我都刷到了，《南华宴》那个踢腿太漂亮了……” “哎那个太累了，我这次巡演结束不打算上舞台了，身体素质跟不上了啊……” “那你要不要来我们学校啊……” 场面一时有些奇怪，一边热情叙旧，一边尴尬对视。 郭婧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抬手轻拍她的手腕，“怎么了？打招呼啊，见到偶像太高兴了？” 温乔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开口跟对面一一打招呼，自动过滤郭婧嘴里莫名其妙的“偶像”两个字。 “乔乔认识我们江昼啊？” 对面的钱芊声音温柔，浅笑着看过来。 温乔没来得及说话，郭婧一把搂住她激动地比划。 “哎小昼可是我女儿的偶像啊……” 温乔疑惑皱眉，靠近郭婧耳边反驳：“别瞎说，我偶像是影帝卜离。” “我哪有瞎说，你柜子最里面压着的，不是小昼的专辑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一念……” “一念小桥。” 江昼接过话，随手把温乔面前冷掉的茶水拿开，端起茶壶倒好一杯热水递过来。 温乔接过茶杯捂手，感到冻僵的手指有了点暖意，抬头道谢后对上他探究的眼神。 “朋友送的。” 温乔淡淡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碍于有不太熟悉的长辈在场，没再反驳郭婧的话，安静捧着热茶暖手。 郭婧察觉女儿状态不太对也就没再提，转头继续和分别十几年的舞团老友聊天。 温乔对郭婧之前舞团的旧事不太感兴趣，她悄悄抬眼观察起身打电话的江昼。他侧身靠在门边的墙上，身姿挺拔，眉眼淡漠，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墙壁，看起来漫不经心。
温乔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只喝咖啡的萨摩耶。 她想验证一下。 这好像是一个送到手里的验证机会。 她反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准角度悄悄点开相机，一点点挪动，对准不远处的江昼。 画面逐渐清晰。 奇怪。 镜头里的不是毛茸茸的萨摩耶，而是碰巧看向镜头的江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