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都给我放箭!” 一声嘶哑的怒吼响彻在钟毓耳边,瞬间将她从眼前那片铺天盖地般的黑色中唤回神。 她听到方才那位黑衣人的声音,下意识便想探出头去看,脑后却覆上一只大掌将她头狠狠往下一按,下一瞬,钟毓便听见一声破空而出的呼啸声。 “咻——” 岑鸢手中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黑鞭,他右手抱着人,左手却扬起鞭子猛地甩向那群黑衣人。 那条黑鞭如同游蛇般凌厉劈下,而后狠狠一卷,下一刻,射向他的羽箭尽数被卷入鞭中,速度之快竟让人眼前留下重影。 为首的黑衣人眼见岑鸢将箭全部打落,眸底霎显红意。 他视线从岑鸢的脸上落在被他死死按在怀里的女人身上,知道岑鸢抱着钟毓根本无法使出杀招,思及此,他眼神骤然一狠,而后声音乍起,大喝道:“下马!近身!” 周围跟着的黑衣人们纷纷翻身下马,执刃就往岑鸢身前冲来。 岑鸢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心里清楚那人是想趁着自己此刻无暇使刀,便想近身偷袭自己。 他脚尖发力瞬间带着钟毓后退,侧身避开冲着自己面上的数道寒芒。 “小虎!” 钟毓侧耳贴在岑鸢怀里,此时男人一声厉喝,胸腔嗡鸣随着呼吸间的起伏传进她耳里。 自打岑鸢出现将小夫人揽进怀里之后,小虎便十分机灵地闪身躲进了马车车厢内。虽然避在里面,可他却一直从车帘的缝隙里悄悄看着外面。 此刻听见岑鸢的声音,他立刻拽起缰绳,挥鞭狠抽了一下马屁股。 “上车!”小虎调转马头,一喝一答之间两人竟十分默契。 岑鸢又一次挥鞭击退那群黑衣人,瞅准空隙飞身上车将怀里的人稳稳放在马车上。 钟毓一直悬空着的脚忽然踩上来实地,不等她站稳,眼前却闪过一把高高扬起的刀,她目光骤缩,下意识揪住男人身上的大氅,惊呼出声:“小心身后!” 却不料面前的男人丝毫不慌不忙,就如同后背长了眼似的,他反手挥鞭,直接将那两根来势汹汹的羽箭劈向一旁。而后利落转身,整个人都挡在了车前,将身后的钟毓全须全尾的护住。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群黑衣人却十分训练有素地一拥而上,将马车前后团团包围了起来。 岑鸢眼尾扫过身前身后围着的人马,心下微微一沉。 他本不欲将岑二唤出来,因为自己那日离宫之前与程乾合谋,假借岑氏六子留在京城迷惑旁人视线,倘若此时将岑二暴露出来,势必会让京中之人得到消息,从而勘破自己此次离京的真正意图。 可若是不唤出岑二,只凭他单打独斗拦住为首那人,让小虎驾着马车往外硬闯,那群人便会顺势翻进马车里挟了钟毓。 岑鸢不由得微微眯起眼。 此时若只有自己一人还好,奈何身后马车上的钟毓手无缚鸡之力,小虎再厉害,也难以抵挡那群刀上时刻染血的恶徒。 他抬眸,凌厉的双眸与那为首之人遥遥相望。 钟延川能将他派来连山,想必此人惯是位刀尖上舔血的主。 若不是钟毓之前说的那番话,想必她都等不到自己赶过来。 思及此,岑鸢眸色一暗,望着那人的目光瞬间布满戾气。 黑衣人看着钟毓被岑鸢死死护在身后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气血翻涌。 他丝毫未想到此刻本该被傅平拦在梧鹊街的岑鸢,竟然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自己方才竟然会被那女人的一番巧言令色搅了心神,白白失了机会。 他怎能没有察觉到,从未出过京城的官家小姐,能在连山何处见到那封密信,又会有何人值得她托付后话。 这般想着,他心头的悔念方下,恶念便乍起。 想起受命时钟延川面无表情说出的那番话,狠狠一咬牙,哑着嗓子吼出声:“都给我上!” 男人双眉狠狠向下一压,正欲提着刀不管不顾冲过来时,耳边却传来一声厉喝—— “岑二!” 岑鸢的衣袖早在那人出声的时候便被身后人紧紧拽住了,他本想向前的步子硬生生止住。 而后未执鞭的手瞬间反手后握,循着衣袖的方向将那双冰冷如铁的手握在手心里。 既然今日触了他霉头,岑鸢面色骤冷。 那便不用活着回去了,这样自己的意图也不会被提前暴露。 短短一息之间,他眼神发狠,狠声喝道:“岑二,动手!” <
r> 话音落下,岑二瞬间便从墙后掠出,眨眼之间手中的利刃便刺穿了一人的胸膛,“噗通”一声,那人如同一团没了气息的烂肉,被丢在一旁。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心下狠狠一颤。 钟延川不是说这次岑鸢来连山一个人都没带吗?! 他丝毫来不及喝止自己的手下,便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利刃刺入血肉又狠狠拔出的声音。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黑衣人瞬间便感到一阵裹挟着森森冷意的刃风向自己袭来。 顷刻间,他猛地向前一滚,险险避开了身后岑二挥下来的刀。 正欲翻身袭击岑二面,余光却见一位黑衣人不知何时从侧面包抄过来。 他眼神狠狠一缩,心知自己再恋战绝不会活着回去。 又一次躲开岑二的闪着红色寒芒的利刃,他眼风狠狠扫过此刻正站在马车上的岑鸢,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才挤出声音来—— “上马!走!” 可得了岑鸢之意的岑二又怎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又是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岑二再次挑翻一人。 一眼扫过马车上自家少主夫人不知何时被溅上去的血点子,岑二视线落回上马欲逃的最后三个黑衣人,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那位,躲在后面够久了吧?”他声音略带讥讽,“出来干活。” 话音落下,还未逃出巷口的三位黑衣人眼前便突然出现一个与他们同样黑衣的人。 “傅……” 为首那人瞪圆了双目,却未料此刻的难以置信竟成了他面上最后的表情。 来人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猛然挥刃,一条极细的血线眨眼之间便出现在那三人的喉间。 鲜血迸射出的“噗嗤”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极为刺耳,随着一声接一声的重物落地,傅平的脸上星星点点溅上了些许温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的三人,而后垂眸,抬起袖子轻轻将刃尖的鲜血擦净。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钟毓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自己腿上那双不由自主颤抖着的手。 她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包围了起来,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十分被动地,一遍一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自从她来到这里,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血了,甚至今日还能在黑衣人面前那般镇定自若的地说着瞎话。 可不论她怎样说服都是徒劳,放在膝上的那双手仍旧颤抖不止。 突然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只手。 钟毓看着那只手心里横着的几道细血口子,微微有些愣神。 岑鸢知道她方才经历的那般,此刻约莫还未缓过神,便伸出手想扶她下车。 却不料手递出去看许久,也不见钟毓拉。 正当他想直接将人抱下车的时候,只略微动看一下还未收回的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不等他反应,手心便落下了几点温热。 岑鸢一怔,垂眸时的一瞬间便感觉到眼前之人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心。 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只能从手心里愈发的湿润与那人愈颤愈抖的肩上得知,钟毓在哭。 岑鸢从钟毓那次染看风寒发热以后便知道她身体十分瘦弱,却不想此刻看着那张埋在自己手心里的脸,才真正晓得了什么叫巴掌大。 看着钟毓瘦削的肩,岑鸢胸腔中忽然莫名涌起了一股火气。 尚府待她是有多不好,才会让这位本该锦衣玉食养着的二小姐成了现在这样好似风一吹就能将人吹跑一般的模样。 也不知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有多久,直到听见车外传来岑二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少主,祁将军候着了。” 岑鸢这才将心中的情绪按耐了下去。 他垂下眼睫,盯着此刻已不像方才那般颤抖的头顶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微微俯下身子,将一早便披在她身上的大氅拢看拢。 而后便直接打横将人抱起,弯腰下看车。 钟毓猝不及防被人抱进怀里,来不及反应便已然下了车。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下车的那一瞬间,她竟没想着让岑鸢放她下来,而是侧过脸,将自己一整个都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 直到那股熟悉的冷香再次萦绕在鼻腔之间,钟毓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在马车里,竟拽着岑鸢的手哭了好久。 她瞬间便攥紧了手下人的衣襟,方才一直充斥在心中的惧意没有了,余下的只有莫名的羞赧。 <
> 明明只是想帮他查案,好让他往后护着自己些。 怎的就拽上人家的手哭了那么久! 岑鸢感受到怀里人的动作,不由得垂眸看了一眼她,见她面上不仅没了方才的苍白,此时竟还浮现出几分红来,便知她是因为何事才如此。 他不禁有些好笑,方才还那样哭得险些要倒过气一般,此刻却能生龙活虎地红了脸。 少顷,男人的胸腔忽然微微震动起来,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落在钟毓耳边。 竟叫那张脸上的绯红又深了几分。 她听见他说,“哭便哭了,没人敢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