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娴云负手而立,极其耐心地等待那妇人闹得累了,才走上前问道:“这位姐姐,何事在此处叫骂?” 声音不大,却来得突兀,那妇人被吓得一激灵。 妇人赶紧回头,只见眼前的人是刚才走进赵宅的那群人之一,看不清容貌,听声音却是个女子,未及开口,她先是往地上吐了口痰:“过路的,关你屁事!我骂我的,你操的哪门子闲心!” 孟娴云并不气恼,她轻轻点了下头:“你说得对,的确不关我的事。我也只是好奇罢了。听你言谈之中,你的女儿生了病,即是如此,为何不去找大夫,却来找里正呢?难道这村里的大夫还不如一个看过几本医的里正懂得多?” 妇人听闻孟娴云提及她的女儿,顷刻间满脸苦涩,再看孟娴云的言谈之间也不似在看笑话,也就不像先时那般言语尖利,反而有种一腔苦水,想要找人发泄的冲动:“你个外地的哪里知道,这病,大夫是治不了的,这是我们村的疫症。每隔一年半载就会有人得病,得了这病,用不了三两个月,人也就没了。我有个姐妹刚好在赵宅做下人,我也是最近听她说的,那赵苍何的妹妹去年就染了这病,赵苍何一直断断续续在治疗她的妹妹,所以赵香秀才能活到今天!我找到赵苍何向他求药,岂料他一口否认,没过几日又将我那姐妹赶出了赵宅,你说说,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我虽气不过,但因要求着他,所以也忍了。我天天在他面前哀求,给他作揖,给他磕头,可那人根本不管旁人的死活!我看透了,终于死了心,这才叫骂起来。他这般铁石心肠早晚会有报应的。” 孟娴云听得仔细,每隔一年半载就有人得病,三两个月就会死去?这疫症着实有些怪异,哪有疫病是一个个发作的?再说那赵苍何,若是真的有治疗方法,没道理不告知乡邻啊!此事恐怕还是要从赵苍何那里入手,若是有机会,能见到赵香秀问一问她也好。 “那赵苍何的姐姐又是怎么回事?” “哼,你倒是个爱打听!”那妇人往地上一坐,上下嘴唇一动,开始讲来,“那赵苍何原本不是赵家村的人,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小孩子,是跟他姐姐一起逃难来的这里。咱们赵家村本来有个黄大仙儿庙,村里人见他姐弟俩可怜,就让他们寄主在庙里头。头两年风调雨顺也倒是相安无事,他姐姐还被村里人推选做了庙里的使女,谁知道后来年景不好,他的姐姐,那个贱人竟打起了村里男人们的主意,明里是使女,暗地里却做起了暗娼。村里人不待见她,就把她赶了出去,后来村中里正怜悯她弟弟无人照顾,就收留了他,还取名赵苍何,留在了赵家。” “那黄大仙庙在何处?” “前些年失火,一把火烧没了。村里人都说是那贱人在黄大仙庙行那污秽之事,惹怒了黄大仙儿,才使这疫症降在赵家村的,总之啊,那个女人害苦了咱们村了!” “竟还有这样一桩往事啊。”孟娴云不由得感叹,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些散碎银两给那妇人,“这里的大夫治不好,总还有别的大夫,您万事想开些吧。” 不提那妇人千恩万谢,孟娴云回到赵家客房,却不见雪团儿的踪影,又过了一会儿,莫羽从对面客房那边回来,告知了孟娴云赵宣与赵苍何之间的恩怨。 说起来,也并非是什么深仇大恨。十几年前,赵宣身染重病,临终前想将自己的女儿赵香秀托付给赵苍何,因平日里见他们相处的倒是也极好,赵宣心想别因为自己耽误了姑娘,到时候守孝三载,年纪就大了。于是他跟赵苍何提及了此事,不料,赵苍何不仅不顾养育之情一口回绝,还将他的女儿贬斥得一不值,两人在房中大吵了起来。赵宣的妻子赵苏氏得了信儿匆忙赶来,没想到竟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老头又气又急之下,一命呜呼。 死后,赵宣的灵魂飘飘荡荡,既不知身在何处,又无法回家,更见不着地府的差官,于是就这样浑浑噩噩,直到被莫羽召唤成了灵奴。 “作为父亲,他倒算是合格。”孟娴云听了赵宣的死因,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然后,她将方才在门外妇人那里探听到的事又说了一遍给莫羽听。 莫羽静静地坐在孟娴云对面,斜阳西下,透过窗子在她脸上映下一抹金色,她的轮廓较孟娴云更深,因此散发出的是一种异域的美。此刻,她浓密的如蒲扇一般的睫毛轻轻扇动,眼神里充满了犹豫。 孟娴云看着眼前的人,她知道莫羽不希望她去理会这些闲事,可她也知道若是她执意要去追根溯源,莫羽大抵也会由着她。只是,她终究不愿仗着自己主子的身份去命令莫羽,孟娴云停了半晌,低声问道:“你前日说,这赵家村隐隐有一股怨气冲天,因此怀疑这怨气的源头是赵宣,然而咱们已然来了这里,却又发现并不是他。如今,我们已经住进了赵家村,虽说那怨气仍在,但与你我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此,你想着这纷纷扰扰与你我何干,不若明日早些启程,早日到达宁项国不是更好

?对不对?” 莫羽嘴巴微张,虽感到讶异,但这正是她心中所想,于是也就点了点头说道:“留着那灵奴,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我们……实在是无须理会这么多。” “其实,我何尝不想早日赶到宁项国。”孟娴云一双纤纤十指摆弄起了自己的秀发,她问向莫羽,语气十分认真,“若是不知道还好,可若是知道了,自己又有能力去解决,却仍选择什么都不去做,不会感到不安吗?” 莫羽怔怔地回望着孟娴云,好一会儿,她竟笑了起来,起先声音很轻,而后却像抑制不住的流水一般,奔涌跳跃。自孟娴云醒来,莫羽总觉得她的小姐变得不一样了,她觉得她的小姐正与她渐渐变得疏离冰冷,遥远而陌生。她常常看不透孟娴云的心思,虽孟娴云平日也会与她玩笑,但她总觉得那是一张笑意妍妍的面具。面具之下,她相信大多数时候孟娴云的情绪都是平静如水的,她的小姐不愿意对她显露真实的自己……但眼下这个问题,让莫羽感觉到曾经的小姐似乎又回来了。 孟娴云不动声色地看着莫羽的笑颜,等了一会儿,才见莫羽止住了笑。 莫羽感叹道:“小姐,你还是那样善良。这一点,倒是不曾变过。我还记得当年小姐明明尚在闺中,却尤其爱看那些江湖演绎的话本,还时常将‘江湖人管江湖事’挂在嘴边呢!” 孟娴云嘴角微微上扬,轻叹了一声,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你莫要打岔,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想法。” 莫羽侧过头,让整张脸都融在那片暖色之中:“好,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依我看,我们修行之人切忌与凡人交往过甚,否则牵扯太多因果,不仅于自己的修行不利,说不定反倒还会害了他们。我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佛陀,我能活好自己的人生就算是谢天谢地了。虽说那些个凡人喜欢叫我仙子,但我自己清楚,我不过是万千芸芸之中的一个修行者罢了……” 孟娴云轻捏着自己的指腹,侧耳倾听,只是莫羽的话未听完,就听得外面有喧闹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了门,只见赵宣手拿着水瓢,正追着赵苍何追打,赵苍何一边跑,一边用双头护着头,样子狼狈不堪。赵苏氏手舞足蹈着在一边大喊大叫,此刻的她,嗓音倒不似方才那般娇柔了。 扑通一声,赵苍何不小心跌倒在地,干净的长衫上顷刻沾满了尘土,发髻也有些散乱。 这时,从里屋跑出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她样貌清秀,面不施粉,一身素色,头上只插了只浅粉色的绢花,行走间自带三分病态,似捧心西子般叫人心头一紧。 “哥哥!哥哥!” 她疾步冲到赵苍何身前,用身子挡住了张苍何,赵宣一愣,空中扬起的手硬生生停住了。 “秀儿!”赵宣脱口而出。 赵香秀的双眼充满疑惑,她歪着头,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你为何要欺负我哥哥?” “我……我……”赵宣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想要说出刚刚听到的实情,但舌头却如打了结似的不听使唤。 眼看着院子里乱作一团,莫羽无奈吼了一声:“住手!”声音虽不大,可对赵宣这个灵奴来说却是威慑力十足。莫羽方才已经在屋子里听了一会儿,也知道了个大概,她对赵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收留我们一行人的家主行凶,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赵宣被这一吼,脑子瞬时冷静了下来,他双手有些颤抖,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老奴……老奴糊涂了!”他回过头,恶狠狠瞪了赵苏氏和赵苍何一眼,想将自己的委屈一吐为快,但当着自己女儿的面,又心有不忍,只得低着头,不住对莫羽磕头。 孟娴云从莫羽身后走出,因她一向不喜欢赵宣此人,便对着赵宣道:“这是最后一次,你好自为之吧。”她神情冷淡地瞥了一眼赵宣,随后对赵苍何福了福身,“我家下人患有疯病,多有得罪,您大人大量,还望赎罪。” 赵苍何和赵苏氏闻声抬头皆是一愣,因之前在主屋时他们并不曾见到孟娴云的真容,眼下孟娴云脱掉了帷帽,一张绝色的脸已然显露了出来。赵苍何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本是一腔怒火此时却已泯灭了五分,他笑了笑:“无碍,无碍的!” 孟娴云面带歉意,对赵沧何点了点头,再次声言抱歉,才转身回了房。 闹了这一场,众人各自收拾东西回房,只赵苏氏依旧心有不甘地边走边骂,奈何身旁的“正主”轻飘飘一句无碍便将事情带过了,想到这,她狠狠瞪了赵苍何一眼,大有埋怨之意;赵香秀倒是一心只顾着赵苍何,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对孟娴云这边没有过多关注。 孟娴云快步走进里屋,一时间没有说话,连莫羽也是异常的沉默。 赵宣抹抹眼泪,跪在地上自

顾自说起原委来:“我,我本想跟宅子里的下人打听打听我的秀儿嫁去哪家了,谁想正听到苏氏和赵苍何在商量秀儿的婚事!没想到我可怜的秀儿至今都还没有成亲!可恨的赵苍何也就罢了,就当我白养了他一回,没想到苏氏对香秀的亲事也是这般不上心,好好一个姑娘,如今竟熬成了老姑娘了!这还不算,那苏氏竟想将秀儿嫁给村东的鳏夫,好在赵苍何那个王八羔子没同意,要不然,这不是把秀儿往火坑里推嘛!” 孟娴云望着声泪俱下的赵宣,心里回想着莫羽之前的话,不要牵扯太多,不要牵扯太多……可牵扯若是已经形成,又怎么能放手不管呢?而因果一旦开始,想要后悔却是来不及了。她听了赵宣哭哭啼啼的一番话,也是无奈,作为客人闹成这样本该去给主家一个交代,可要让赵宣去赵苍何那请罪,一来恐再多出是非,二来赵宣也不会情愿,所以她只能示意赵宣先退下。 莫羽双手抱着臂,站在一旁,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她忙问道:“小姐,说起来,我可是一下午都没看见雪团儿了,可是你指派他去做什么了吗?” “没有啊。”孟娴云望向门外,“照理说,出去玩也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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