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雪团儿仍是久去未归。孟娴云越发感觉不安,一股冷意缓缓攀爬上她的身体,先是她的指尖,而后是头皮,这种感觉让人内心压抑、烦躁。她推开窗,直到一缕热风迎面吹了过来,紧张的情绪才稍微平稳了些,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她略微思索一番,打算出门去寻找雪团儿。 半个时辰前,莫羽就已经出了门。临走时,莫羽对孟娴云说,不必担心,她很快就会带雪团儿回来,她要孟娴云在房间里等着她。 孟娴云看着莫羽,没有应声。莫羽总是这样,将一切视为洪水猛兽,将一切挡在孟娴云的视线之外,孟娴云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 翻身踏上屋顶,孟娴云四处观望,入眼皆是如墨的黑色。她的视力不太好,一到了晚上,便很难分清方向,不过这件事她没有跟莫羽提过,她恐怕若是提了,莫羽又要小题大做了。 刚下雾隐山,在绿陵郊外的那次,孟娴云独自在外,曾经试过用灵气凝汇在双眼附近,但终究也只是徒劳,后来她自我安慰,看不清的事物可以选择不去看,只看那些入得了眼的事物便是……但此刻却是麻烦了,她看不清周遭,如何寻得到人? 孟娴云脚尖轻点,飞身到另一处更高的屋檐,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两处灯火闪烁,正要动身,却听见脚下有声音传来,孟娴云闭上眼,没想到那声音变得更清晰了。 “娇娇,今天还是不要这样了。” “怎么?今儿个你见了那两位天仙似的美人儿,就瞧不上娇娇了?” “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不要叫我娇娇,叫我姐姐,我喜欢你叫我姐姐。” …… 孟娴云骤然睁开眼,感到浑身寒恶,竟是赵苏氏和赵苍何的声音!听着这对话,两人不像是母子,倒像是打情骂俏的情人! 孟娴云本欲拂袖而去,却忽听到赵苍何提及了赵香秀的亲事。 “娇娇,香秀的亲事你再想想办法吧,总不能真让她去嫁那个鳏夫。我好歹也是个里正,她若是嫁了那样的人家,别人会怎么看我!”赵苍何的声音透着些苦涩,“说到底,她不愿嫁人也是我的错……” 孟娴云听罢,顷身半跪在屋顶上,轻轻移开了一片瓦,屋内点着两盏油灯,两人正腻在一起说话。 赵苏氏坐在赵苍何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颈,浅声娇笑:“不过是气话罢了,我见那丫头一心往你身上扑,随便说说吓唬她的。老赵死了,我一个后妈总不能逼着她嫁人不是,万一她日后说三道四,在这村里我还怎么呆啊!” 赵苏氏贴上赵苍何的脸,接着道:“额头还疼吗?也不知今日那个老仆妇哪根筋不对,一推门就打人,也就是你心地善良,要是我啊,一定立马撵了她们!” 赵苍河回道:“你说那老仆妇会不会是村里人?如若不然怎会知道香秀的名字。我总感觉她奇怪得很。” “你多心了!先不说村里大部分人我都认识,便是不认识的也十分脸熟了。再说她知道香秀的名儿有啥奇怪的,咱家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家里头规矩浅,宅子里这帮仆妇最会窜闲话了,偶尔听到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赵苍何听了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孟娴云脸色一红,急忙盖上瓦片,因感到窘迫,她双眼漫无目的地望向别处,就是那么随意的一瞥,恍然间竟见到一抹雪白。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眼花,可眼看那抹白色越来越近,身形也越发清晰,孟娴云定眼观瞧,发现果然是雪团儿的身影。 孟娴云立刻起身飞向那抹身影。风刮过耳畔,呜呜作响。 奔跑中,雪团儿好似感应到有人正靠近他,他蓦然侧过头,视线正与孟娴云对上。 雪团儿的眼白此时已经被一团黑气所掩盖,血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发出悠悠的诡异光芒,令人毛骨悚然。孟娴云见状大惊,更是加快了飞行速度。 而雪团儿见了孟娴云,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却像是受惊了一般,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奔跑。两人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跑,孟娴云速度不慢,很快拉近了距离,就在她快要追上时,雪团儿在一座低矮的老旧建筑前停住了。 孟娴云缓缓落地,又不敢靠得太近,她低声唤他:“雪团儿?雪团儿?” 但雪团儿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徘徊了数步后,转身跳进那座庙宇。 孟娴云抬起头,只见上方悬着一块被火燎得漆黑的破旧牌匾,上面隐约写着黄大仙三个字。孟娴云暗暗心惊,这里恐怕就是那妇人口中被火烧掉的黄大仙庙了。 只是,要进去吗?这一切好似一张网,就在等着她跳进去……背后那人到底意欲何为呢?她快速思索起来:雪团儿身上的黑气到底是什么,该怎样祛除?若是遇到

那个黄大仙,打了起来,自己到底是否能打胜……她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一时难以理清思路。 最后,到底还是身体率先做出了选择。 孟娴云一只脚迈进门槛的瞬间,四周陡然变冷。 或许她应该感到害怕,至少孟娴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她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就仿佛无尽的夜色能给予她安全感一般。 这种怪诞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感觉到身后有人,回过头,只见雪团儿已经猛扑过来。她本想用灵气铸成盾将他挡回去,可又担心伤了他,毕竟在雾隐山休整的那段时间,莫羽就不止被她伤过一次。 她总是控制不好力度,所以愈发紧张,因此形成了恶性循环了。 已经铸起的灵盾被她瞬间稀释掉,她抬起手臂,想作最后的阻挡。 雪团儿往前一扑,前爪紧紧抓住孟娴云的手臂,他张开大嘴,猛地喷出一团黑气。孟娴云偏过头,立刻屏住了呼吸,只没想到,那团黑气顷刻间浸入了孟娴云的双眼,一时间她入目皆是一片灰蒙蒙的雾霭。 她心中惊恐万分,但不消半刻钟,那股惊惧的心情便被压制住了。 孟娴云揉了揉眼睛,奇怪!方才破庙中的黑色雕像不见了,横七竖八摆放的木桩,和破碎的瓦片也消失了踪迹。她冷静地分析着现状,心中正疑惑着,只见雾霭慢慢被拨开,远远露出一片青山绿水的小村庄,她低下头,望见村头竖着一方石碑,上面刻着赵家村三个字。 赵家村?不正是这个村子么! “姐姐,我好累,我走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话音令孟娴云一惊,她回过头,只见一个貌似四五岁的男童正拉着一个姑娘的衣角,而那姑娘年纪也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两人穿得都极为破烂,面上更是饱经风霜,狼狈不堪。 “合欢,你再忍忍,到了村里面,说不定会有好心的人家施舍给我们一个半个糙面馍馍吃。”姑娘蹲下身,温和地望着男童,说话的声音娇柔悦耳,极尽安慰之意。 “嗯,欢儿听瑾瑜姐姐的。”那男童看上去累极了,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拉上姑娘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直直地穿过了孟娴云的身体,仿若孟娴云并不存在一般。孟娴云摊开双手,疑惑地望着自己的身子,直到见那两人走远了,才一时顾不得其他,赶忙追了过去。 在一扇漆黑的木门前,孟娴云停住了。门内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他眼睛弯弯,嘴角含笑,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此时的赵宣并不是孟娴云印象中的那副形容枯槁的面孔,眼前的他看样子四十出头,身姿挺拔,浓眉阔鼻,倒是有一二分庄重的气度。若不是认出这里是赵宅的院落,仅凭两人眉宇间的相似,她恐怕是万万认不出眼前男人的。 说了一会儿话,姐弟俩貌似感激涕零地走了进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叫做合欢的小男孩就是日后的赵苍何,而那个叫瑾瑜的姑娘应该就是日后被赶出村的使女了。此刻,孟娴云已经能够确定这村中的诡异事件与眼前的姐弟二人、甚至是赵宣一家有脱不开的关系。 孟娴云正欲上前,却忽然画面一转,来到了黄大仙庙。 此时庙宇内香火鼎盛,四周一片生气勃勃,厅堂之中的香案,鼎器排列得亦是井井有条。还不及感慨,只听得远处传来欢快的乐器吹打声响,鞭炮声、鼓声越来越近。孟娴云走出庙宇,眺望远方,东南方向现出一行身着喜服的村民,本以为是村中谁人娶亲,却见人群中坐于喜撵之上的人正是瑾瑜,她一身异常隆重的红妆,浓妆艳抹之下,与第一次相见时的柔弱姿态迥然相异。 村民中有人齐声呼喊:“使女!使女!” 孟娴云目光下视,心想这应该是那个什么使女的仪式吧?在队伍的末尾,小合欢手持着大红花急急地跟在人群后头,面上亦是一片喜色,也随着人流大声呼喊着…… 队伍在庙前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便是冗长而繁复的祭祀仪式。 孟娴云无聊地坐在庙里,数着香案桌围下摆垂下的橙黄穗子。偶尔,她侧过头,瞥一眼喜撵上正襟危坐的瑾瑜,瑾瑜神色间有些紧张,时不时地望向赵宣,而赵宣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倒是人群之中跪坐着的小合欢冷静得多,他低着头,眼睛望着胸前的大红花,嘴角微微上扬着。 仪式过后,瑾瑜和合欢在庙里住了下来。庙宇后身连着两间客房,一间在东,一间在西,两人住着倒也富余。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大约是不再风餐露宿,生活亦是有了着落,瑾瑜像是抽了条的柳枝,越发娇柔动人了;合欢也长高了不少,不过到底是小孩子,依旧常常腻在姐姐身边。 美貌原本不算罪过,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若是生得

太过惹眼便是罪过了。 村里的女人们闲来会说几句酸话,不过也只是拈酸吃醋罢了。村里的男人们却是不同,美貌的女人难免会让人生出许多心思,或好的或坏的。 最先对瑾瑜生了心思的是村中的大户赵世隐,因着瑾瑜是逃难来的,家中并无长辈,所以赵家派人求亲到了村中里正赵宣那里,由村中里正做冰人,一来面子大,二来也省得旁人说偌大的赵家不懂礼数。 赵宣处事圆滑,不说答应,也不提拒绝,只一味地先拖着,这在旁人眼里,是里正心疼那对姐弟,不忍一个如花的姑娘嫁给那年过六旬的财主,可这在赵苏氏眼里却变了味儿了,身为女人的她感受到了威胁,毕竟那瑾瑜已经十七岁了,是正当好的年纪。只一点,如今那赵世隐已然派人来提亲,赵世隐是第一个,但想必不会是最后一个。事到如今,即便赵宣对瑾瑜有那个心思,眼下也是不好开口了。 赵世隐老爷子心急,见赵宣这边迟迟不给动静,便派人去瑾瑜那里探口风,瑾瑜得了信,倒是没留半点余地,言辞激烈地回绝了。 庙堂中央,瑾瑜掐着腰,胸前鼓鼓的两团因着气愤大幅度地起伏着。合欢在一旁抓着瑾瑜的手,眼里有胆怯,又有担忧,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沉默地看着瑾瑜。 骂走了赵世隐家的婆子,瑾瑜像是泄了气一般在地上的香团上坐了下来,她眼睛直勾勾看着地上的青石板转,神色哀伤。 “姐姐,待我长大,我娶了你好不好?欢儿喜欢姐姐。”合欢一双小手握住瑾瑜的手,“真的,我可喜欢姐姐了。” 瑾瑜摸摸合欢的头,笑着没有言语。 孟娴云坐在香案上方,靠着泥塑的黄大仙儿旁看热闹,她早就猜到瑾瑜不会答应,倒并非是因为赵世隐年纪老迈,即便赵世隐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瑾瑜怕是也不会答应。因为瑾瑜心里早已有了人了。 那个人便是对她而言亦兄亦友,亦父亦夫的男人——赵宣。 实际上,瑾瑜入住黄大仙庙半年后,两人便已然在一起了。若不是亲眼看见,孟娴云怎么也不会想到瑾瑜那样的如玉少女会爱上赵宣那样的男人,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吧,自小受苦受难的少女爱上对她施以温柔的长辈,这样的事倒也不算新鲜。 或许是曾经受了太多的苦了,这样的女人往往只要别人对她施以一点点甜,她便会缴械投降,以至于辨不明是非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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