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离开静心院后，虞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瑞雪轩。 想起刚刚在静心堂发生的事情，虞妱感到一阵恶寒，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决定快速忘记掉这件事情，不让恶心又多余的小事占据她的时间，把精力用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反正她该报复的都报复了。 虞妱径直走进房内，桌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散落这几张洁白的宣纸，后面的架上摆放着不少藉。她坐到桌案前，执起毛笔认认真真地开始临帖。 她原本也是官家千金，可惜十二岁那年父母因公宦游不幸遭遇山贼，二人皆命丧于刀口之下，虞妱也就成为了孤女。 她家境并不贫苦，因母亲娘家经商，算得上是颇有资产，因而即使虞父只是一个六品小官，他们也过得有滋有味。 她父母多年来只得好一女，对她自然是百般疼爱，万般纵容。琴棋画，四五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凡是能给她的都尽力尽心给予。 可惜一场惊变之下，她眼泪尚未擦干，便被带到了大伯家，成为了寄人篱下的孤女。家中的财产也被同族亲戚瓜分殆尽，最后你推我，我推你，才把虞妱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推到了大伯家。 如此一过便是三年，这其中所受过的艰辛不必言说，寄人篱下，待遇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她在大伯家待下之后，不仅不能随意出门，还要每日练习女红针线，学习女德女诫女训，还要听严苛的嬷嬷耳提面命，规戒训言，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那些话听的虞妱头疼，让她本能的感到不适。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至于这些女德女诫女训，从来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虞父虞母活于这世上几十载，自然知道哪条路对女子来说更好一些，他们早早便打算好主意，等虞妱长大后便为她招婿入赘。 所以，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虞妱，到大伯家之后自然不可能适应。所幸，她也只在那鬼地方待了三年而已。 目暏同龄人及笄出嫁，有的难产而亡，有的被公婆磋磨郁郁病倒，有的因丈夫沾花惹草被气成尖酸扭曲的怨妇，有的生了三胎女儿被要求继续生，生到儿子为止…… 加之因长大后越发灼人的美貌，甚至有权贵想纳虞妱为妾，暗戳戳掇使虞大伯将虞妱许给他。 幸好这些都被虞妱察觉，无它，那头老肥猪的眼神实是黏腻恶心人，仿佛粘在她身上了一样。这样的眼神她在大伯家看到不少，但从未令人这样感觉到有危机感，仿佛他势在必得。 虞妱自然信不过精侩的大伯和软弱的伯母，又窥见周遭同龄人悲惨的命运，与其将自己的婚事交大伯他们决定，任人拿捏，不如自己亲手作主。 于是她找上了林家老夫人，道是多年前便对林瑞一见倾心，哪怕林瑞如今恶疾在身，命不久矣，她也想要嫁与他，同甘共苦，永结同心。 林老夫人自然被她打动到，恰好林瑞急需找人冲喜，与其找那不情不愿的，不如选虞妱，心甘情愿，必然心疼爱护她儿。 虞妱虽是孤女，但林瑞如今也是废人，正好匹配。 林家老爷曾是四品官，多年前便已病逝，幸好林老夫人会操持，靠着留下来的遗产，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过得十分滋润。 林家人丁凋零，老的老，病的病，于虞妱而言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等林瑞一死翘翘，她便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与林瑞冲喜需要合八字，虞妱拿自己这些年攒的体己钱悄悄买通了那个老和尚，成功让自己嫁入了林家。 起初虞大伯是不同意的，毕竟以虞妱的脸来说自然能换取更好的亲事，但无奈虞妱抵死抵活非要嫁，甚至威胁要上吊割腕撞墙。虞大伯也不想闹出人命，无奈之下只能让她嫁了。加上林家给的聘礼也算丰厚，这笔买卖不算亏。 虞妱脱离了那个泥沼之地，总算感觉自己能喘一口气了。 林家确实清净，除了偶尔要应付一下林瑞，再在林老夫人面前作一下戏，其它的她便不用管了，能够静下心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林家每月都会给她十两月银，她正好可以拿着这笔钱去买她想要买的东西，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在大伯家时，她被拘着足不出户，又无一技之长，整天被逼着学那劳什子女红针线，没有安身立命之本，又不了解世事人情，想离开那里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她要好好充盈自己，将过去未完成的事情再次续上。当时虞父虞母为她请来的西席先生让她临帖的法是本朝有名的大家，可惜已经仙逝多年。 当时她已经临摹得稍有雏形，可惜进了大伯家之后便中断了，现在再次拿起笔，竟也不觉得吃力，还能看出几分风骨，还好。

林瑞未瘫之前也是一个读人，这林家之中，笔墨纸砚，四五经，诗词歌赋，样样俱全，林瑞用不了，但是便宜了虞妱。 嫁入林家将近一年，虞妱将他的房藏都翻了个遍，虞妱现在的最大爱好就是看，经史子集，天地理，本草纲目，齐民要术，甚至是情爱话本，只要她感兴趣的，她都会看。 林家不拘束她，虞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当然，这一老一弱，也实在是拦不住她。 在房临了一个时辰的帖子后，虞妱戴上幕篱，带着小丫鬟一起出了府，她要去买。 林府位于好地段，距离斋不过相隔两条街的距离，因而虞妱是走路去的，没有乘马车。加之府内用马车需要跟林夫人报备，虞妱嫌麻烦。 她出府时换了一双软底云履，刚好这时雨也停了，走在街边时空气清新，不少小贩出来摆摊了，一阵阵飘香诱人的气味传来。 虞妱停下来买了一份辣汤鱼丸，也给小丫鬟买了一份，两人一路边走边吃，过去的虞妱没有随意吃喝走动的自由，现在的她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走就走。林府也只不过是她暂时停歇的地方。 一直走到斋门前，虞妱让小丫鬟在外面等候她，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斋内人并不算太多，只有个清贫生，他们买不起只能蹭看。 虞妱在一楼内找不到合适的，便直接上了二楼。 原本正在埋头苦读的穷生们纷纷抬起头来，悄悄觑着虞妱的背影。这位姑娘他们已经见过许多次，只是她每次都带着幕篱让人窥不见相貌，但是瞧她的身形气度以及露出一截的凝霜皓腕，也知她必定容貌不俗。 穷生们虽然心痒痒，但苦于没有功名也没有银钱，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虞妱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上了二楼，看到一批新上架的籍，便挑了其中一本专注地翻阅了起来。看了几页她便觉得这本不错，便将它拿在手里打算等会买下，毕竟小丫鬟还在门外等她，不好让她多等。 虞妱看完了靠近门口的架之后，便打算再朝里面逛逛，一走进去便发现架旁站着一个人影，她进来也算有点时间，但这人竟然未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脚步都未挪过，也是奇怪。 那人身着雪白银纹锦袍，墨发以玉冠束起，身形似松柏挺拔，他面如白玉雕琢，丝毫无瑕，周身气度清冷，仿佛隔绝人烟，犹如月华镀白玉，不沾染一丝俗尘。 听闻到不远处有动静，他侧过头望向来人，黑眸中暗沉沉一片，眼底尽是疏冷。 见他这般冷漠怵人，虞妱也不怕他，隔着幕篱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后，又左右翻看一下架，才挑了一本握在手中，停步在原地细看起来。 周徵玉身形僵直，眉头蹙起，想起刚刚那名女子在他身上打量审视，虽然隔着一层幕篱，但那目光穿透灼人，让人不适。他有些不愉地抿紧了唇角。 何处来的女子竟如此无礼，光天化日之下便盯着一个外男直勾勾地瞧。周徵玉忍不住在心里斥责她。 又待了一会儿，周徵玉始终觉得不适，将籍放回原位，从另一边绕到楼梯口下去了。 虞妱翻着页，听见那人走了也没多大反应，不过是一个有点讨人厌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