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敞亮的厅堂里,元贞沉默不语,身旁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秦大娘子。
秦大娘子一听要闹到公堂上,见元槐那般淡定,当即摆出一副为她好的势头,“四丫头,平日你看个小病小灾的,我和你父亲都不曾说过什么,谁知道竟闹出了人命。嫡母知道,你心里自责,事到如今也只能一命抵一命了……”
话音一落,她又抬头看向眉头紧锁的元贞。
“夫君,四丫头不是不明事理的丫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也没法儿给她兜底啊。您别动气,还是把她交由江侍郎处置吧。”
这煽风点火的行径,元槐瞬间明白了颐指气使间的意思,这是生怕她摆脱不了杀人嫌疑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将元贞的怒火给点着了:“她的确不是不明事理的丫头了,今年都十七了,却还是给我到处惹事!”
听着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元槐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想说什么就说好了,让她自认倒霉,绝无可能。
江侍郎怒睁着眼,他是铁了心要元槐认罪,转而深深看了元贞一眼,“还望元阁老给我妻儿一个交代,否则,休怪我不顾同僚之情告到御前。”
谁都能看出来,这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治病救人是男子分内的事,岂容你一介女流胡闹?”元贞狠狠瞪了元槐一眼,转身又看向匆匆而来的紫苏,“紫苏,还不把四姑娘带走!”
秦大娘子隐约看出护短的苗头。
元槐给江夫人开药方,在江侍郎口中是谋财害命,落在元贞嘴里就是胡闹,这分明就是有意护短。
“我不走,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元槐不管不顾地挣脱紫苏的手,转身看向江侍郎,“元槐幼年丧母,无人管教,治得鼠疫,却也懂得什么药能开,什么药不能开。在江夫人之死上,江侍郎敢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江侍郎被问得始料不及,猛地一拍桌子,整张脸都被憋成猪肝色。
“药方是你白纸黑字写下,还要推脱与你无关!好啊,我江某即使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给我妻和尚未出世的孩儿讨回公道!”
元贞本欲息事宁人,却不想元槐把事情闹大,而江侍郎也已经甩袖扬长而去。
“我叫你私自行医,叫你不守妇道,还嫌不够丢人要去当药婆吗?!”元贞抄起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一顿训。
药婆、稳婆都是良家妇女避之不及的,只因在世人眼中,生产是污秽之事,三姑六婆都是道德败坏的坏女人,因此她们从事的行业也被人所不齿。
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起又落下,如雨点般挥打在元槐身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动静。
元槐闪避不及,冬袄迅速裂了一道口子,那种清晰刻骨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时,才明白元贞是来真的。
伴随咔嚓一声,鸡毛掸子断成两截。
元贞一脸怒容,“来啊,请家法来!”
听到家法这词儿,紫苏吓傻了,元家家法是牛皮制成的鞭子,常年浸泡在盐水的,打在身上不足以伤筋动骨,却是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
“阁老,阁老,求求你别打姑娘!”紫苏扑在元槐身前,硬着头皮为元槐求情,“姑娘,快给阁老认个错!”
元槐垂眸,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半天憋出一句:“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