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秋意渐来

关于老王的怒火，大家谈论了两天就烟消云散了。有人分析老王暴怒的根源，是指导员和老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仍然没有人知道指导员到底去了哪里，这个话题大家似乎忌讳莫深，只能靠道听途说来补充。

这一周，我的心情非常的糟糕，首先我看到了周一贴出来的菜单告示，这一周有三顿的胡萝卜，荤菜更别提了，连鸭架也没有，这是没有期待的一周。

我从小讨厌胡萝卜，哪怕他们把它如何有益健康的胡萝卜素吹上天，我还是讨厌，我尤其讨厌它吃到嘴里那股药渣味。

听去过伙房帮厨的犯人回来说，他们烧红萝卜的方式和家里可不同，先把萝卜放进大锅，加水煮烂，出锅的时候再往上泼几勺油，装上菜桶就拉过来了。这样煮出来的红萝卜表面看上去油汪汪的，但是这些油并没有被蔬菜吸收，属于“生油”，吃到嘴里有一股怪味，这种油泼红胡萝卜的烹饪方式的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省油。

周三这顿红胡萝是“良心红萝卜”，名字是犯人们给取得，以示和清水煮红萝卜的不同，红烧再加了一些大蒜叶，比水煮的更容易下咽。

从厨余的数量来看，无论红萝卜有没有“良心”，犯人们并不买账，吃剩下的红胡萝卜倒在饭盘里堆成了尖，为了把这顿饭吃下去，犯人们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罐子里的东西有些是原创有些是原装，体现了来自于不同地区人们口味的差异，其中又以橄榄菜，豆腐乳，适应大多数人口味而出镜率最高。

一些有门路的犯人，拿出装满猪油和鸭油的罐子摆在桌上，邀请对面的犯人，说一声“吃！”被请者一般情况下是拒绝的，如果双方有些许交情，就会打开罐子，很有分寸的用调羹舀出两到三调羹撒在饭上，人情都是要还的。

这些动物油脂来源的渠道是伙房，能吃得上都是有能耐的人。我仅仅尝试过一次这样的猪油拌饭，那天晚上，我坐在马桶上几乎无法起身。

让我心情糟糕的并不仅仅是三餐红萝卜，而是装副食品的笼箱发生了事故，我的五个鸡腿被猫吃了四个。准确地说是吃了两个，另外两个是在塑料袋上咬了几个小洞，拖出来后扔在床底，对于这两个，扔还是吃我犹豫了好久。胜的一句话让我下定了决心，他说：“扔了吧，万一感染个啥，毕竟这是在里面。”

我听从了胜的建议，将两个鸡腿扔进了垃圾桶，为了安慰一下自己，我把最后一个鸡腿干掉了，我一边吃一边心疼着那四个鸡腿，早上它们还是好好的，晚上回来就这样了，早知道这样，前几日把它们都吃掉。

胜从自己箱子里拿出三个鸡腿扔给我，说你下个月买了还给我，我和老黄还有十几个鸡腿，老黄不吃这个，说防腐剂太多。

老黄对胜特别好，他到三车间没多久，就和胜一起吃饭，胜来的比老黄早一点，老黄的一些维生素片，胜偶尔也吃几颗。

胜被判刑是因为销售有毒化妆品，这些化妆品是他从日本进口过来的，没有过国内的标准检测，被同行举报以后就被抓起来。胜的刑期不长，判他的法官估计也觉得情节轻微，再过五个多月多他就要回去了。胜在小组里负责的是端碗筐，每天吃饭前他将小组的碗筐从消毒柜里端到小组的餐桌，碗筐有些份量，胜将胳膊夹得紧紧的，碗筐顶在肚子上，这让他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那些人在乘机在后面摸一下胜的屁股，胜手里端着碗筐，只好往前直跑，这时候边上的其他人便哈哈大笑。

鸡腿被猫吃掉，只能说是我自己疏忽了。鸡腿没有被猫吃掉之前，我几次在大门口看到那只黑猫，它要么蹲在墙头，要么躲在草丛里，一双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

开始我以为它在打麻雀和鸽子的主意，没想到它是对我的笼箱不怀好意，按理来说，严丝密合的箱子也轮不到它来打主意，问题在于我箱子一边扣子是坏了的，只能扣一边，它只需要扒拉几下那边没有扣子的箱盖，整个箱子里的食物便暴露无遗。

监狱里的猫的阴险早已名声在外，据说它们除了不能开口说话，实际智商和犯人差不了多少，它们们准确地掌握了监舍里犯人们的活动规律，它们会蹲在门口看着犯人们出门后再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如何扒拉疏于防范的箱盖对它们来说是小菜一碟，我也不时听到它们吃掉别人鸡腿鸭腿的消息，跟着大家哈哈一笑，据说这些东西口味又特别的刁钻，专门找贵的食品下手，象榨菜和反式脂肪酸蛋糕它们从来不闻不问。

为了避免鸡腿再一次遭殃，接下来我得想办法把箱子换掉，而换箱子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我找到卫生大组长陪着笑脸说了一堆好话，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

我转而对猫无限的愤恨起来：“你怎么能吃掉我的鸡腿呢？你难道不知道在这里，这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这些鸡腿才能抚平我孤独的创伤，消解我的怨气，现在你连把我这一点都夺去了，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仇恨么？如果在外面，我一定用棍子抽你，用弓弩射你，我用最强的复合弓，将你一箭贯穿，扔你到垃圾桶里，任凭你和与蛆虫为伍，让它们慢慢消解你的腐肉

皮毛，让你威风不再，让你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在风中格格作响，方解我心头之恨。”

“我早就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的叵测，你是不安好心的，你吃相难看，院子里到处飘着麻雀鸽子的羽毛，监狱当初请你们来，并不是让你来吃鸟的，也不是吃我们的鸡腿，是让你抓老鼠的，而现在的你，鸟吃了不算，还吃一半扔一半，扔掉的半只翅膀上还滴着血，它们又被蚂蚁叼走了，这次是我的善良和侥幸让你抓住了机会吃掉了我的鸡腿，这简直不能叫吃，是糟蹋。我答应自己，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了，我要把肉锁起来，再不济，我把它们吃到肚子里，你总不能在我肚子里找吧。虽然理智告诉我，现在我拿你无可奈何，我暂且自认倒霉，但我不能就这样觉得自己很倒霉，我得想想更倒霉的人。”

我絮絮叨叨地发了一堆的毒誓，感觉心情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