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翎适才所呈现的惊慌之色在认清宋言时,已然转为意乱。
女婢哭哭啼啼地搀扶着公孙翎下了车舆,公孙翎也并未有所斥责,只是让婢子退下。而后公孙翎敛衽行礼,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她的内心如鹿碰撞,如海澎湃,以至于话出口时颤抖不止。
“多谢……宋君。”
宋言拱手回礼,只是面有困惑,他问:“恕在下眼拙,娘子是?”
公孙翎知晓他没有认出自己,便连忙解释:“我乃御史大夫之女,公孙翎。三年前我随阿父回乡省亲,途经右扶风的时候,你们戍边回朝……”
未等公孙翎说完,宋言一笑:“原来是你。”
公孙翎甚感诧异:“你,记得我?”
“当然。”宋言眼眸含笑,一身甲胄难掩俊秀儒雅之气,他道,“大约也是初春二月,你离开家人独自上山采花险些落了崖,后来你阿母追来好一阵哭泣。”
公孙翎欣喜万分,忆起二人初见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顿觉失态又抬袖掩唇。
他竟然记得自己。
宋言道:“原来你是公孙大人之女,在下唐突了。”
“宋君有何唐突的……”公孙翎脸颊微热,急急说道,“三年前的事情还未有所感谢,今日又幸得你再次相救,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言未能回话,便瞧见有数辆轺车疾驰而来,他当即抬起剑柄将公孙翎护至身后。公孙翎的手背在触碰到冰凉的铁器时,滚热的心间默默溅起一朵火花。
她站在宋言的背后,极力隐藏着爱慕之心,偷偷抬眸望着。
陆玥的轺车最先抵达,随后便是柳嫣、陆九莹,还有两位温婉的贵女。
陆玥乘坐车舆内,瞧着公孙翎相安无事也便放下心来。公孙氏毕竟为长安贵族,公孙玄章位列三公,又岂是一般人等。
陆玥不想开罪人,又拉不下脸来,最后索性干巴巴地说了声:“下次小心点。”
若换以往任何一刻,公孙翎都要上前理论的,可今日遇着了宋言,她满心欢喜便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陆玥见公孙翎如此好说话,便平了心,而后欲要再次挑衅柳嫣。
萧明月驾着珍珠轺车停在二人后头,她探头一望,与宋言对上目光。
宋言与萧明月相见时,脸上并未显露欣喜的神色,倒是萧明月有些难以抑制的欢快。她将缰绳一松,跳下车去:“是我阿兄!”
“诶……”
陆九莹向来跟不上萧明月的动作,她将缰绳收拢好,方才小心翼翼下了轺车。
萧明月径直穿过陆玥与柳嫣的轺车之间,奔赴宋言而去。公孙翎看着萧明月如此行径有些不解,正当人靠近时,只见宋言突然利剑出鞘,神情肃穆且冷漠:“无双门重地,未得诏令者不得擅闯。”
萧明月闻言愣在原处,望着宋言一脸茫然。
陆九莹随后趋步而来,她倒是接了宋言的话:“我们并非要闯门,只是适才有马儿受惊很是担心,这才过来看看。”说罢又唤,“明月,既然公孙娘子无恙,你便退下。”
此时萧明月不得不顺从,默默退至旁侧。
公孙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帮着说道:“宋君,她们并非要闯门,而是同我一起……”话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得坦诚相告,“一起入苑参选七皇子妃的。”
“原来如此。”宋言利剑回鞘,对公孙翎温和说道,“贵女们出入尚林,不知苑中门路,此无双门临近崖壁十分危险,贵女们莫要再到此处。”
“好……”
公孙翎应答着,也便离无双门和宋言远了些,眼下人多不便再叙旧事,她一步一回头,满是不舍。
萧明月听着公孙翎与宋言温言软语,原本还抬眸望着,此刻颔首敛情不再相看。陆九莹转身离去,见她还杵在那便抬手碰了碰。
陆玥与柳嫣早已驾车远去,只剩两位贵女在道中看着殿门前诸人。其中一位是太傅之女年婕瑜,还有一位便是住在陆玥与柳嫣之间的陈郡才女,沈媗。沈媗的女婢也恰是之前与萧明月采桑且选了前排案的杳杳。
杳杳见着萧明月挥手唤了声:“明月姊姊!”
萧明月闻声看过去,只见杳杳一个劲地冲她咧嘴傻笑,车舆内的沈媗也友善的点了点头。她扯了扯唇角算是回应,而后同陆九莹乘车离去。
无双门恢复平静,宋言望着那辆珍珠轺车许久,发出微微一叹。
萧明月回到屋舍后,十分气恼地饮了半鼎凉茶。
她愤愤说道:“阿兄竟然冲我拔刀……”
陆九莹就晓得她要说道此事,有些无奈:“你只关心宋君对你拔刀,可有想过他为何出现在此?”
萧明月鼓动着腮肉,显露出难得的憨态,她冷哼一声:“他都假装不认识我,我怎知为何。”
“尚林苑各宫门是由北军步兵校尉驻军守卫,以协助御林军管理离宫各苑,宋君会出现在无双门,应当是下属吏士。他们不能与苑中女眷有所亲近,这是禁令。”陆九莹见萧明月缓了神色,复道,“他不与你相认,应该也是顾及了我的身份。若是旁人知晓你二人的关系,许是担心会给我带来麻烦。”
“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
可萧明月还是不快,她说:“那他为何对公孙翎那般热络,两人像是早就认识一般。”
这点陆九莹倒不反驳,公孙翎唤出宋君,那便一定是相熟的。可她还是婉言安抚萧明月,说道:“若是公孙翎询问宋君的名字,他岂有不回之理。”
“瞧他那热乎劲……”萧明月眯眼,又是一哼,“以前在家中时,卖烤饼的胡婶说他会讨娘子们欢心,我还替他辩解,说他良善,生来便是热心肠。现在看来,胡婶所言非虚,很是实诚!”
漂亮的郎君顶会讨别人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