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雄浑的声音,从他带着怒气的胸腔间传出。
落在刘云的耳中,牵引出了他满脸的笑意,虽然不欣喜,但刘云是在笑着。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只进了刘云的耳中,却一个字都没有落在心上,刘云怕心蒙尘,不敢听。
“我不喜欢这长安城!没有田野来得自在,没有出云山来的干净。”刘云自顾自的说道。
马腾冷笑了起来,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来此?甚至于还把我这个不堪用的老屠夫,也一并抓了过来。”
“我不喜欢有些人把这座威严的城池搞得一塌糊涂!从长安出发,一路向着西方就能走到罗马,那里也有一座和长安城一样的大城,这两座城池曾经都很辉煌,像两颗耀眼的明珠,镶嵌在蔚蓝的版图上。”刘云颇为向往的说道。
马腾终究是耐不住性子了,他的脸皱了起来,满脸的胡须像是葱茏的森林,将五官挤压成了怒气横生的符号。
当了一下午的篾匠,也只能压制他片刻的性子。
他终究是一个暴躁的狮子,当不成温顺有气度的狸猫。
“你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别在这里与我假惺惺的扯东扯西,你不是草原上野马,我就不信你会没有奔跑的方向。”马腾怒声喝道。
刘云坐在了马腾刚刚编了一半的竹席上,一笑说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让马铁前去说服马超!”
“我有条件!”马腾的右眼和眉毛一起提了起来,那个怒气横生的符号,便成了一半。
刘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知道你有条件,让我猜猜看,你是要统领旧部?”
马腾一愣,脸上的怒气缓缓消散,他有些意外。
刘云从马腾的表情中已经看到了答案,说道:“我没有兵,如果非说有,也只有两百的近卫!其他的,都是我的兵,但也不是我的兵。盖勋统领的是他的旧部,王治统领的是……,好吧,是你的旧部,这些人,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反正总之一句话,我不同于其他人,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同样有条件!”刘云补充道。
马腾顺着那一把抓不住的满脸长须,说道:“我也知道你有条件,毕竟阶下之囚,你有点条件是正常的,说说看吧。”
“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在等着你自己说出口。”刘云笑说道。
马腾目光一斜,带着一些和这黄昏时分一般的冷意,说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你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和鹭还有希望。”刘云脸上的笑意更加的灿烂了。
马腾嘴角一紧,眼中的冷冽更甚,说道:“这更是我要杀你的理由。”
“可鹭会伤心的。”刘云说道。
马腾目光紧盯着刘云,似乎是想彻底的看透刘云,他说道:“伤心总比死人要好!”
“我觉得都不好!人,开心最重要。”刘云笑的裂开了嘴,一脸傻呵呵的模样。
马腾扭开了目光,看着刘云那张白脸上的笑意,他就想砍人。
那张白净的像是烫洗干净的豕一般的脸,他看不穿,但总觉得很膈应。
“还是说说你的条件吧。”马腾拉过小板凳,又继续开始编席。
刘云并没有急着说这件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小院的外面,这座本应无比繁华的大城,此时像是一座孤寂的死城,就连炊烟都很少。
这座城里有人,有很多的人,但似乎大家都已经习惯关起门来过日子,或者是在自家的地窖里,艰难求活。
“对于你我而言,这长安城终归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你曾挥军至此,可惜被皇甫嵩与董卓打败了,连这座大城里面的模样都没有看到。我倒是比你幸运一些,我进来了,也看到了,但他依旧离我很远,你说是什么缘故?”刘云嘴角带着一丝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笑容的笑意,对马腾问道。
马腾又继续开始编席子了,装的似乎很认真的模样,但他竖起的眉毛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气。
马腾手指翻飞的忙活着,头也不抬的说道:“因为你是一匹尚未驯服的野马!”
刘云一愣,旋即笑的越发的开心了,说道:“你这个解释还真是精准!动乱的社会,依旧杵着一座等级森严的金字塔,百姓也更愿意相信那些从朱门里面出来的消息。你说可不可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这些冻死的骨头,还是愿意满脸希冀的看着对他们紧闭的朱门。”
“我在旁边新盖一座宅子,对他们打开我的门,邀请他们去你们喝酒吃肉,但信者寥寥。而当旁边那座朱门打算攻击我的时候,那大部分的白骨,甚至于愿意掰下自己白森森的头骨,来砸我的脑袋!”
马腾快速编着竹席的手微微一顿,说道:“因为你新盖的宅子上没门楣!”
“这倒是,所以这座长安城对我就变得很遥远了。而如今我的脚站在这里,它便有了罪!”刘云转过身来,忽然问道,“潼关、函谷关,你觉得我应该先取哪一座?”
刚刚商议过的事,刘云再次问了出来。
马腾似是挺能明白刘云这番话中的意思,这座长安城他也在考虑,手上的活虽然没停,但想的挺远。刘云很突兀的问话,让他的思路像是急转而下的山道,一下子扯了回来。
“潼关……函谷关,我都不会要,如果是我,我更喜欢白波,黑山!”马腾倒是挺实诚的说道。
刘云忽然一声哧笑,他刚刚发现,白波军这个称呼,怎么如此的难以直视。
这一帮人真他娘的有化,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波。
说不定,这个称号代表了他们伟大的理想……
刘云觉着还是可以理解的。
言归正传,刘云扭头看了一眼马腾,说道:“这就是你们注定不会成功的原因所在,群龙有首,但又似乎无首!虽看似兵马强盛,兵多将广,但各自为营,勾心斗角,你觉得你们能做什么事?”
马腾沉默了一下,忽然间无心继续编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