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白褚易回想起昏迷前出现的最后一抹身影。她火红的裙摆在风中肆意地翻飞,瘦弱的身躯挡在他身前,一步也不肯退让。 “她救了你,也救了那些在你手下惨死的冤魂。为此,她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穗洲说的每一句话都像钝刀一般,切不开皮肉,却在白褚易心上未愈的伤处持续打磨,仿佛要磨到心血流干才算罢休。 “她本是创世之初集万物精微而汇成的灵识,无分善恶,也无因果,在寄灵司,属于她的那块玉牌两面皆空,世人称其为虚无。虚无天生灵力特殊,多少年来,觊觎她灵识之力的人不计其数,但寄灵司从未有所退让。为此,其间不知发生了多少纷争,也不知牺牲了多少镇灵使,直到你的出现——是你唤醒了她。” 说到这里,穗洲微微抬眸,不动声色地将白褚易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继续说道:“虚无初破封印,灵识不稳,她为救你,硬生生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击。为救众人,她又耗尽了灵力。如今,她的身体与心智都已退化,变得与两三岁的孩童无异。” 木雕的小人还静静地躺在胸口,本应没有什么温度,可白褚易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的炽热。他没想到,自己当初说的险中求生,有缘相见,一语成谶,使她陷入了那么危险的境地。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后悔遇见,甚至心里还存一丝侥幸。因为幸好是她,幸好他们还能相遇。所以哪怕最后只剩一丝希望,他都会拼命抓住,哪怕需要他付出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前辈。”白褚易很快收拾好心情,看向穗洲殷切问道:“可有何恢复之法?” 穗洲摇了摇头,答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独她,既无善恶,也无因果。命簿无所记载,无以可解,或许为今之计唯有顺其自然。既然她已做了选择,那后果也该由她自己承担。而今,她已回寄灵司,有镇灵使照看,倒也算无恙。” “至于你,既已不必偿命,是去是留,我都不会拦你。只不过作为你的舅父,我还是得告诫你一句,极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简单,若不速速离去,终会是自噬其身,自讨苦吃。” “而且,你下次若是再犯杀戒,我绝不会顾忌情面,定斩不饶!” 穗洲的话说得很明白,尽管语气听上去冷漠无情,但是白褚易还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劝自己远离这是非之地。 白褚易心里清楚,却仍坦然道:“我要留在极域。” 对上他坚毅的目光,穗洲好像从中看到了穗兰的影子——那个他最疼爱的妹妹,曾经也是这样,怀着一腔孤勇毅然决然地离开。 “小易,这里很危险。”穗洲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你不属于这里,倘若执意留下,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彻底丧失自我。当下,我还有办法送你回去,可真到了那时,就连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白褚易点点头,淡然一笑,笑容苍白而易碎,“从我决心来的那天,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真的没有人能阻止我,那就杀了我。” “白褚易!”穗洲额上的青筋暴起,气得捂住心口骂道:“好你个油盐不进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就是去送死。” 任谁看了都能意识到,穗洲此时是动了真怒,即使是再愚笨的人都懂得该避其锋芒,不要在这时去触他的底线。 白褚易却视若无睹,站起身走到穗洲身侧,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搁在桌面上,然后向后退了几步,躬身行了一大礼,躬身地行了一大礼,恭敬道:“还请前辈成全,褚易定当感激不尽。” “你这是在逼我!你你怎么忍心。”穗洲咬着牙,一把震碎剑身,然后伸手指着白褚易颈间挂着的银制古锁说道:“你小时候体弱多病,你母亲就特地打了这副长命锁,望你能避凶趋吉,平安长大” 穗洲没说完,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终究是没法赶他走了。 穗洲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么多年过去,白褚易似乎真的长大了许多,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俯身安抚的孩子了。 他的眉眼开阔了许多,脱去了儿时的迷茫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打不倒的倔强。而那倔强的深处,隐隐藏着的脆弱无助,便是在无数腥风血雨摸爬滚打中残存的最后一份真实。 真实得令人心疼。 “阿兰和你是我在世上最后的记挂了,可为什么你们都不听话呢?” 穗洲说的这句话,不仅是说给白褚易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是我没照顾好你们。”穗洲强压着心中的悲戚,缓缓地伸出手,略微僵硬地拍了拍褚易的头,和声说道:“阿兰不在,这些年你在那里定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

委屈” “没有。”白褚易弓着身子,迟迟没有抬头。好像这些积攒多年的感情终于有了倾泻的出口,他怕一起身,一切又会消失不见。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无比想念母亲,想念亡故的兄长们,想念他们以前一起生活的日子只可惜一切都是那么短暂,他只默默记在心里,很少再与人提起,关于他们的故事。 再后来,无论是朋友,还是长辈,他和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若他想翻过去,就得做好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就连他方才称穗洲一声舅父,也只是因为他是长辈,是理所应当的礼数,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可当穗洲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白褚易发现,自己内心最坚硬的那堵墙终于土崩瓦解了。 他听见穗洲说,“小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家 白褚易心里顿时涌出各种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悲是喜,只觉得过去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飞速地在脑海重现。 他本笃定,这天下之大,早已无他归处。可听穗洲一眼,心底还是不免有片刻的失神。 穗洲见状,忙宽慰道:“不急,来日方长。” 一语毕,穗洲有深深地看了褚易一眼,倏忽一笑,原先凌厉的眉眼此刻盛满了温柔,“今日天气晴好,景色妖娆,与其这样在屋子里闷着,不如陪我这个老家伙出去走走,如何?” 白褚易会意,向后退了半步,复行一礼,微微笑道:“前辈好意,褚易却之不恭。” 言罢,穗洲信步走出门去,白褚易随后。 二人步至中庭,但见庭前草色一新,入目皆翠,更有清风徐来,馨香萦绕,不由令人心旷神怡,喜不自胜,白褚易一直以来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了一松。 庭院四面修竹环绕,清池横卧,水声潺潺。正中一棵银杏,看上去年岁久远,已长成参天之姿,亭亭如盖,阴翳蔽日,给空旷的院落撒下一片阴凉。 白褚易止步,抬首相望,定定地注视着那株银杏,仿佛那株银杏也在注视着他一般,仅短短一瞬,却好似道尽了千语万言。 朦胧之中,有一道温婉沉静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地重现,越过重重拘囿,将他的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 眼见明黄色的银杏叶纷飞飘摇,随风而逝,白褚易心中悲郁难当,良久才不自觉地喃喃道:“此身俱毁,吾魂长留。” 话说出口,就连白褚易自己都是一惊。而穗洲却好似早预料到了一般,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指尖拈起一片还在空中打转儿的银杏叶,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这株银杏是你母亲小时候亲手栽下的,日子一长,便渐生灵性,能复人言以寄所思。想来你方才听见的,便是你母亲故去前留下的话。” 白褚易望着一树银杏,若有所思,他不难想象当时母亲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所以相比于悲痛,此时此刻,白褚易心里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敬意,甚至是感同身受。 “在人前,她向来不会示弱。但是,以前受了委屈她便会一个人偷偷地跑到树下对着树诉苦。” 每当穗洲提起穗兰的时候,白褚易总能从他黯淡的眼神里寻得一丝微光。只见穗洲最后松开了指尖的叶片,任其飘零坠落,化尘归土,可视线却还久久地停留,不愿离开。 白褚易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默地站在一旁,直到穗洲返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走吧。” 二人以前一后出了院子,白褚易也从随走口中,了解了不少关于极域的事。 据穗洲所言,此处为扶光宗,位于大苍山,是极域及其分支世界各个大小世界的中心,其下有巡检司、寄灵司、往复院等,每处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主要负责维护极域及其分支的安定。 而先前白褚易他们去的寄灵司则位于小苍山。相比于大苍山的高峭险峻,小苍山更显得玲珑秀丽,两山相傍,往来有一云阶,横空而起,俯瞰众生,名为“天道”。 提起这些,白褚易便想到那些被困在极域的世族帝族子弟,遂告知了穗洲此行来意,并由此询问他们的去向。 穗洲望着白褚易,细细思虑,足足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知道这些,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许是断定白褚易会答应,他又接着说道:“你想知道的那些是扶光宗的机密,绝不外传,只有本宗弟子才有资格知晓。” “这有何难。”白褚易心领神会,噗通一声跪的干脆,直接向穗洲施了一大礼,虔诚地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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