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醒的时候,已经是乱世了。万幸的是,她醒在一座还算体面的宫殿里,救她的人叫凌五,是凌云剑派掌门的小儿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舍了江湖,搅进庙堂争斗里做了魏慎的影卫。 魏慎从前是大宁太子,不过四年前北丰铁骑直取长乐殿,哀帝驾崩,大宁实际上已亡国,魏慎一路逃到当年景帝在泉安城修的行宫,组建了一支复国的势力,以皇室正统的身份自立为第四代宁帝。 魏慎告诉青岚,她父亲曾是景帝的影卫,后来为保护哀帝战死,临终托孤,让凌五带着差点被射成刺猬的青岚九死一生逃到泉安。 但青岚实际上什么也不记得,脑子里似乎是有些片段的,譬如被大火烧塌了的宫殿,和向着她飞来的箭雨,但旁的,诸如魏慎告诉她的那些,她一点也不记得。约莫是房梁断了的时候,被乱飞的瓦片砸了脑袋。 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并不好奇。于是顺理成章地女承父业,成了魏慎的影卫,效忠魏姓皇室。跟着凌五学了三年,将一套凌云剑法使得炉火纯青,手上轻轻松松已过了敌方七八条人命。 对魏慎来说,敌人还不仅仅丰国,还有元十四的乾元军,这个元十四本就只是个乾州知府,景帝四十二年先是大水,又是饥荒,朝廷派武平侯府世子沈天山来乾州赈灾,仅半年的时间,就将一切恢复如初,因而深得民心,但很快,景帝发现沈家在乾州私自练兵,意图谋反,遂褫夺沈家爵位,灭沈府满门,元十四跑死了四匹马,从已经快烧成灰的沈府里,扒拉出了还剩一口气的沈天山带回了乾州。尔后大宁亡,沈天山继承其父遗志助元十四在乾州岐城建都称帝,号乾国,组乾元军,拿下了乾州附近十二座城池。 丙寅年冬,魏慎深夜带着青岚企图奇袭乾国刚拿下的盛阳城,五百精兵距离城门只剩两里,却见城门打开,涌出大概一千名乾元军列阵在前,城楼冒出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正中间立着一个白衣青年,正是沈天山。 他显然是在这等着他们来的。 魏慎看着这位谋逆之臣居高临下的样子,侧过身道:“青岚,看见那个穿白衣服的了么?” 天已经蒙蒙亮,青岚说“看到了,穿得跟丧服似的,一身晦气。” 魏慎沉默了一阵,看了看青岚,又看了看沈天山,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勾引他” 青岚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自己:“我?” “对” 青岚十分费解,试探道:“要不……我直接把他绑了来?我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应该不难。” “其实,你以前还挺擅长的” 我以前是红颜祸水那个路线的? 青岚歪头想了想,脑海中凭空生出一些旖旎的画面,青色的纱帐,十指紧扣的双手,粗重的喘息声,男子的喉结上下起伏,侧颈上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她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这些零碎的画面给她吓得一哆嗦 好家伙,她还真是这个路线的? 见她愣住,魏慎问她“你想起了什么?” 青岚缓了缓,道:“没啥……就……没想到我这么……多才多艺。” …… “那行吧,我找找感觉。” “嗯” 魏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向远处那个立在城楼上,半隐在弓箭手背后的那个单薄病弱的白衣青年,风一吹就倒了的样子,却守得这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嘴角忽而又勾了一个笑 “你笑什么?” 他摇头,示意退兵,随后调转了马头往回走。 她也只得跟上。 “哦,对了”魏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什么?” “的确是丧服。” “嗯?” “他妻子死后就一直穿这一身,好像……四五年了吧” “啊??” 她猛地回头看向城楼上的那个白色影子,天已经亮了,但实在太远,看不清楚面目。 “你让我勾引一个痴情鳏夫?!” “怎么?很难?” 她眯着眼睛盯了半天,盯得脖子都酸了,也看不清那个人,只得回过头来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被什么撞了一下。 “也不是难吧,就是感觉挺缺德。” 魏慎瞥了她一眼:“你死我活的乱世,你还在乎这?” 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她点了点头。 “也是。” 青

岚第二天就去了醉花楼。 越是乱世,青楼楚馆的生意越好,自打先帝驾崩,天下大乱以来,泉安城里出了名的酒楼不知道倒闭了多少家,但这醉花楼开得一天比一天红火,连带着姑娘们瞧着还比以前圆润了些。 青岚知道,醉花楼的花魁丹粟是魏慎的眼线,迎来送往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偶有丰乾两国的商人或不太专业的刺客,在醉生梦死的时候,能套出不少话来。 “所以,居方公子让你勾引沈天山?”丹粟穿着一身粉色的纱衣,透得能看到雪白的肩膀,媚眼流转地起身,边问边给她斟了一杯天香醉。 确实是绝色。 青岚打量了她方才的那一套动作,觉得比凌云剑法还难。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算是非得勾引,横竖也该是你出马,术业有专攻么。”青岚把酒一饮而尽,好酒是好酒,但这么小的酒盅,不够解渴,于是又拿起酒壶倒了碗里来喝。 丹粟看着青岚一身墨绿色的衣服,头发高高地用同色的绸带系成了个马尾,斜插了一支笔直的黑檀木的簪子,干净利落,眉眼固然清秀,但目光凌厉,任谁看都是个只要人命不要感情的人。 “听闻沈天山鳏居五年,以他的位置,不少人给他张罗续弦,可他仿佛是个石头做的,一门心思只在战事上。” “说的是啊,你说我是不是最近做什么得罪了魏慎,他故意刁难我?” “沈家谋逆前也是侯爵之位,同居方公子当是旧识,他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丹粟似乎想到了什么“哦,我听说他亡妻当初是为了护他才死的。” “这样么?”青岚觉得这个信息很有用。“那这样,我找凌五去刺杀沈天山,然后我装作保护他,如何?” “你倒是聪明。只是你如何近他的身呢?” 青岚伸手摩挲了下丹粟身上的纱裙:“欲扬先抑,男人么,都喜欢保护弱小的,显得他们英武,但若真有一天,这弱小的女子愿意护他,他就能记一辈子。” 丹粟:“居方公子看得没错,你只做影卫委实屈才。” “魏慎说我从前也很擅长这方面的事儿,我只是着实记不起来。” “有些东西记不起来未必就是坏事。” “扮柔弱这件事我不太会,你容我在你这住几天,我观察观察。”青岚把碗里的酒喝干净,又把刚才闲聊时磕的一堆瓜子皮话梅核扫进碗里,同丹粟说:“一会儿好收拾” 丹粟噗嗤笑出声,点头答应。 青岚在醉花楼住了半个月,自己觉得大致是学明白了,就回了宫。 回宫第一件事,同魏慎辞行,和凌五一起赶往乾州,在乾州岐城外的小树林里,被凌五砍了个半死,等着半个时辰一巡逻的乾元军救她。 果然,浑身是血的青岚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沈天山。 沈天山,字遁之,曾祖父随宁武帝一统江山,获封武平侯,老侯爷一生忠心耿耿,是开国的大功臣,可这爵位也不过才袭到第三代,就拥兵自重,动了谋反的歪心思,落了个灭门的下场。 青岚第一次听说“遁之”这个字的时候,笑了半天:“一个野心勃勃的武将,给独生的儿子起这么个字,是为了叫他在谋反的道路上打不过就先跑吗?你别说,还真叫他跑成了!” 魏慎见她如此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说:“可能是想先藏一藏吧。” “都要反了有什么好藏的?”青岚嗤笑。 但如今见到了沈天山本人,好像突然间就觉得是得藏一藏。 他长得太张扬了。 如今已是深秋,他早早地就披上了大氅,脸色苍白,乍一看似是病弱非常。可忽略这些单看他的五官,那股张扬就呼之欲出了,英气的眉配着一双桃花眼,鼻梁高挺,唇虽然没什么血色,但唇形饱满,不像个武将之后,倒该是个名满都城的风流浪子。 “你是谁?” 嗯?青岚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他太久了,差点忘了自己应该是正躺在敌国军师的府邸里。 “大人……”青岚调整了下情绪,摆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反应过来之后,浑身的伤口顿时针扎一样地疼了起来,凌五对她可真是半点没留情面。 “奴家…好疼啊……”青岚模仿着醉花楼里那些花娘的语气做出娇弱又颤抖的样子,说着眼泪就开始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天山眼里好像闪过一丝怒气,对她这一番表演不为所动: “我问,你是谁?” “奴家……叫青岚,是……是炎州盛阳人士,自小父母双亡,和哥哥相依为命,盛阳离乱,我们兄妹往乾州逃难,中间走散了,我遇到了

一伙贼人,要劫财劫色……”一边抽泣,一边胡扯,青岚余光观察沈天山的表情,似乎对这一番陈情不为所动。 沈天山的表情好像在审问犯人。“你哥哥叫什么?” “哥哥叫青枫,枫树的枫。” 这一套说辞是一早就备好的,盛阳之前的确有个青家村,只是战乱已久,户籍早就散佚,村民也四处逃难,什么也查不出来。 青岚一直观察沈天山的神色,令人失望的是,他除了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旁的什么也没有,对她这一套说辞,显然也没信。 “你的伤我让人看过了,再养个三天也就差不多了,三天后你自己离开吧,至于你哥哥,我没余力帮你。” 这可不行啊,青岚赶紧从榻上爬起来,咚地一下跪在沈天山面前 嘶……腿上的伤口被撕开了,确实很疼。 “大人!”青岚拽住他的下衣摆“我真的无处可去了!求大人收留!洒扫奴婢也行!”紧接着又咚咚咚连磕了好几个头。 沈天山向后退了一步:“我不需要。” 他身后的女护卫立刻挡到他身前:“姑娘,请自重。” 青岚磕头磕得晕乎,越晕越气,柔弱也忘了扮:“行,无非也就是死在外面。劳烦到时大人见了,别再救我了。”说着踉跄着起身要往门外走去,伤口的血一直在往外冒,滴在地上,被她的脚踩过,留下好几个血印。 “阿锦”沈天山声音冷漠。 “在!”方才的女护卫回答。 “你看着她吧。既是盛阳人,如今也算是我乾国子民,总不能不管,让百姓寒心。” “是!先生!” 青岚钉在原地,看着沈天山先她一步走了出去,白色大氅有点长,一角沾了她的血,看起来尤为明显。 “姑娘,请回榻上休息吧。”名叫阿锦的女护卫说道。 青岚顺势就躺回去了 “锦姐姐……”青岚声音又柔弱了下去“我腿上的伤裂开了,能帮我拿些药吗?” 阿锦将药和包扎的布条摆在她面前,脸色阴沉。“青岚姑娘,你身上除了新的刀伤,还有不少旧伤,以箭伤居多,而你手上的茧子……你显然是习武之人。” 确实是很拙劣的一出戏,青岚掀开裙子露出小腿上的伤,熟练地开始包扎:“你说得对,我方才对你家大人有所隐瞒。我的确是盛阳人,但自小和哥哥一起进了凌云剑派,虽没正式拜师,但也跟着哥哥学了剑法。有次和哥哥的师兄弟们一起碰上了玄狐宗……” 玄狐宗擅箭术也擅暗器,和如今的大宁联系颇深,而凌云剑派却是江湖正派,不屑与三国任何一个势力牵扯,自然和玄狐宗不对付。 这一套说辞也挑不出破绽。 “但我只是隐瞒,并未说谎,我和哥哥的确是逃难的,世道乱成这个样子,江湖也难以幸免。” “为何隐瞒?” 青岚面不改色道:“我对你家大人一见钟情,想多得些怜爱。” “啊?” “啊。” 阿锦显然被镇住了,她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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