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大雪,铁锁生寒。 素衣少年双臂戴着枷锁,静静坐在囚车之中。 单薄的衣衫哪里挡得住北地寒风凛冽,他蜷缩的角落背风处,残余的血痕留在脸颊上,像一朵朵盛放的彼岸花。 他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条遮住双眼,他指尖相触之时,只摸到层层血痂结在皮肉之上。 寒冷使他丧失了痛觉,他不敢想象现下自己眼眶之中,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囚车外北风呼啸,偶然可闻几句士兵的交谈声。 一位老兵身着甲胄,披着兽皮,将一碗热食放在囚车前,猛然敲了两下囚车上的铁栏,对顾知问道:“喂,吃饭了。” 顾知问闻声转身,寻着声音所在之处缓缓前去,显然他还不习惯这眼前一片漆黑。 他伸手欲扶着铁栏缓缓站起,指尖触碰到寒铁的瞬间骤然收了回去,冬日的雪将铁具冻得如若冰柱,不是他皮薄的双手能承受得住的。 他咬咬牙,强撑着起身,在身前摸索一阵,待适应了眼前漆黑,便小心向前迈上几步,到了老兵身旁,俯身弯腰,却不慎绊倒在地。 那老兵竟也一时手抖,本就不多的小米粥顿然撒了一半儿,溅了他一身。 “你这瞎子,真是算了,看你可怜,不与你计较。”那老兵拂手一抹身上汤渍,摆了摆手将米汤放在地上。 顾知问未说一句,只见他起身拍了拍衣上尘土,轻轻抖去落雪,而后缓缓蹲下身,伸手在地上摸索一阵,终于将那碗汤端进手中,却发觉先前热气袭人的米汤已是一片冰凉。 他轻叹一声,还是小口咽下。 君湘轻叹一声,现下他既已然眼盲,就说明此时她所见的一切,不过是顾知问心中的幻想,曾经的现实究竟如何,还需她仔细推理。 既然先前见到的那碗粥冒着热气,莫不是说明他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认为即便是敌营之中,仍不乏心善之人,他也可借此逃离此处? 她细细观察着,却不觉打了个寒颤。 从前道行尚浅,舍不得浪费修为去捏御寒符,识海中场景的冷暖便时常会影响到她,虽是这些天修为渐进,心底积攒修为的**便愈加浓烈,以为自己冻惯了,忍忍便过去了,横竖她孤魂一条,冻不死的。 可此时她背后却传来一阵暖流,这股暖流自外向内传得飞快,几息之间便令她浑身暖和起来。 可这股暖意来得迅疾,不免令她经脉微微膨胀,气血顺流,浑身一阵酥麻,雪白的肌肤顿然泛起红晕。 即便如此,那暖意却是丝毫未曾停下,反倒源源不断,势态越发猛烈。 君湘缓缓抬眸,才见封阳正垂眸为她渡着灵气。他的灵力还是如此霸道,横冲直撞便将她后背灼烧,让她身子不觉微微颤抖。 她小脸泛红,紧咬着下唇,鼻尖不断发出阵阵轻哼。 “大人可以了,君湘已经不冷了。”她极力用着温和的语气,提醒他道。 封阳却好似未有闻见,只见他将笔尖一横,换了手掌继续渡着灵力。 “凝神,寒气未除,要吃些苦头。”他冷冷道,眼底却泛起一丝心疼。 君湘眉头紧皱,寒气滞留体内确是易感风寒,现下虽是难受了些,可这一通下来,舒经活血不说,还会提升修为。 她咬牙强忍,将浑身灵力聚集丹田,静静感受着灵力凝聚。 忽然一阵强痛,让她不觉紧咬下牙,额角冷汗直冒。 一阵痛楚过后,却觉心底一阵畅快,浑身轻飘飘的,竟感不到一丝痛楚。 此刻背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灵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一张巨大的法障。 “此为晋阶之兆,是安心打坐。”封阳蹲下身用判官笔轻轻一点她的眉心,待她眼眸轻闭,才贴着她耳根,轻声道: “安心,这里有我。” 此时君湘心底一阵激动。地府众鬼可按修为分为三阶:凡阶道行尚浅,不足自护:地阶可孤斗厉鬼妖魔,封阳和孟婆便是地阶;可若是到了天阶,便可一步登天,考公上界便是一步之遥。 她闭眼入定,识海之内,却见一个模糊的白影。 记得孟婆曾说过一旦入了地阶,便如同修者进了元婴期,可见到自己的元神。 她快步上前欲那白影看得清楚,却见那身影缓缓回眸,未待君湘看清那人模样,便被一阵白光打得眩晕。 再清醒时,便见封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额角,神色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伤感。 这份伤感却在眼神相交的一瞬间涣然消散,他猛得转

眸,看向一旁。 “方才你突然晕厥,想必是升阶失败,遭了反噬。”他解释道。 君湘一回神,眼神落在封阳雪白的脖颈上,不觉脸颊泛红,速速将他推开。 凝神看向四周,发觉自己已然回到顾知问识海中。 方才欲窥见元神却无果,想必是时机不对。若要真正迈入地阶,还差一个机缘。 她咬了咬牙,余光却见素衣身影缓缓行来,再一眨眼,才见湘雅此刻正背着顾知问快步穿行,一刻不停。 “顾知问,你个傻子,若是敢睡,姑奶奶便将你骨灰扬了,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湘雅带着哭腔,不停轻唤着顾知问的名字。 素衣少年在她背上面色惨白,身躯僵直无力,闻声指尖微颤,却靠在她背上,直不起身来。 他一袭素衣随着寒风肆意飘飞,似是下一刻便要登天西去。 君湘细细看着顾知问,悄悄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微浅,若有若无。 “片刻功夫,怎的就快死了?”她心生疑惑,不觉回眸看向封阳。 封阳轻叹一声,缓缓道:“方才在你昏睡之时,此场景中已走过一个日夜。昨夜里他发了高热,今早便是这般模样。” 她闻言嘴角泛起一阵苦涩,轻轻摇了摇头。 未想到惊才艳艳的临安探花郎,竟也会落得在大雪中差点冻死这番地步。 “顾知问,若是能听见,便应一应我!”湘雅背着他,脚步越发沉重。 积雪未消,一人独行尚是艰难,更何况还背着一位男子。 “你应应我呀,臭小子。”泪水涔涔划过她脸颊,惹得她眼眶猩红,风雪交加渐渐让她看得不真切。 冰雪若刀刃般刺着她的小脸,稚嫩的脸颊顿时一阵生疼。 兴许是她执着,顾知问好似终于有了意识,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君湘凑近些许,才可听真切他的言语。 “湘雅,莫要管我,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了。”他重复着这句话,丝毫未觉身下之人泪意纵横,早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皑皑白雪渐渐将他们隐藏,两个小小的身影仿若遁入雪中,不可辨认。 落雪覆在他们青丝之上,却如同两个白发老者,相互依偎。 场景再次变幻,不知是不是因着顾知问此刻眼盲,这场景一开始便是黑漆一片,空无一物。 君湘打坐静听,却能闻见远处有人细语,还能不时听见几声顾知问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大人恕罪,非是老夫怠慢,顾公子那一下斩得决断,若不是近日天寒,怕是伤口早就糜烂,性命难保。如今公子这眼,怕是神仙也难救回。” 连带着几声叹息,这声音缓缓传入顾知问耳畔,回响在识海中。 “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一阵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让君湘感到有些熟悉,再一想,便记起着声音正是属于梁州州牧。 看来他是已经回到了梁州,君湘不禁打心底里佩服起湘雅来。 明明只是一只低阶剑灵,护起心上人来,却是这般坚韧。 忽然,识海中响起一句柔声呼唤,小场景渐渐有了颜色。 “顾知问,你快醒醒好不好,别在留下我一把琴在这世上。”湘雅的哭腔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楚。 话音刚落,便见场景稳定,湘雅正伏在床边,指尖缓缓向着他眼上白绫处近了近,却害怕将他弄疼,指尖颤了颤,便又收了回去。 她轻轻吹了吹他的伤口,生怕他痛。 顾知问眉间挑了挑,抬手抚向她的小脸,却摸索了好一阵。 他渐而苦笑一声,轻叹道:“看来还是不习惯。” 湘雅见他醒了,神色开朗不少,立即为他端水端药,怕他看不见又伤到自己,便小心翼翼地一口口将药水送入他嘴边,见他缓缓咽下,才会松上一口气。 “日后不可再为我冒险。”顾知问想起湘雅孤身入敌营,有些后怕。 湘雅帮他将白绫扯下,轻手涂着药膏,却未曾想,这白绫下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傻瓜,若是我不来,便再也见不到你了罢。”她将泪意咽下。 顾知问不再言语。 说不害怕是假,这些年朝夕相伴,他对湘雅早已相互依靠,若他真的一去不归,怕是湘雅一把古琴也不知是何下落。 久之,湘雅将拉开帘子,日光照在他指尖,深感一阵温暖。 他不觉抬手,身子向着暖处挪了挪。 “阿雅,随我归隐

可好?” 猛然抬眸,却见少年一袭素衣,在日光下显得格外雅致。 木扉生辉,静逸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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