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剑宗夜雨剑仙李十二,看着那青衫儒士作揖道歉之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却并不说话,打算就这么直接带着身旁满脸不高兴的小姑娘李玉瑶离开。

从刚才就一直躲在崔先生身后的黑衣年轻人苏三载,突兀从儒士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摩挲着下巴盯着那个小姑娘,一双眼睛转来转去,活像是个做生意不想付钱的奸商。

少女李玉瑶皱了皱秀眉,原本就不太开心的表情瞬间冷若冰霜,一只手再次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儒士崔觉有些头疼,回头看了眼鬼鬼祟祟的苏三载,结果这个黑衣年轻人反而笑眯眯朝着儒士眨了眨眼睛。

崔觉愣了愣,随后又皱了皱眉头,接着也跟着眨了眨眼。

站在门口的绝色女子李十二,眼睁睁看着站在院子里的这两个男人眉来眼去,莫名就觉得他们不安好心,于是不着痕迹微微侧移一步将小姑娘挡在了自己身后。

苏三载见状一笑,从儒士身后横移两步现出身形,朝那站在学塾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拱了拱手,笑道:“二位都别生气,刚才只是因为难得遇到一个天赋出众的好苗子,所以一时手痒没忍住,但你们应该都看到了,我其实并没有下狠手,如果二位对此不满意,我可以亲自道歉!当然,如果想要赔偿的话也可以,条件由这位小姑娘随便提就是!”

将小姑娘挡在身后的绝色女子李十二盯了一眼苏三载,语气淡漠道:“苏先生是吧?你我虽素未谋面,但阁下的名声我多少是听说过一些的,想必苏先生应该也清楚,我西河剑宗现在虽然暂时不能对你如何,但也并不想与阁下有任何瓜葛!”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师妹,又回过头来看着苏三载继续道:“所以道歉我们接受了,但赔偿就不必了,只希望苏先生能够安分一些,行事莫要太过分,否则就别怪我剑宗弟子出剑不认人!”

苏三载闻言连连摇头,笑道:“瞧十二先生您这话说的!我来了这里都这么长时间了,可是一件违背规矩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天地良心不是?”

李十二只是静静看着表情语气都很夸张的苏三载在那里自说自话,面无表情,冷艳如雪。

有些自讨没趣的苏三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随后想了想又笑道:“要不这样吧!二位既然对在下的赔偿没兴趣,那不如我免费给二位送上一则消息作为补偿如何?”

他看了眼那个站在李十二身后的少女,笑道:“我听说镇东口的那个姓楚的小子,已经因为水韵一事踏上断头路了,但是他门口的那口铜钟好像对他有些兴趣,所以我建议十三姑娘你,稍后可以再去那边转转,我觉得那小子应该会需要些帮助,十三姑娘若是有兴趣,想要还清因为你手中的那把刀而欠下的人情债的话,就可以再跟他做一笔买卖,有买有卖,钱货两讫,就不算你占他便宜。”

绝色女子看着对面那个阴柔俊俏侃侃而谈的黑衣男子,眉头微皱,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在她身后白衣少女听着苏三载的话,低头想了想,然后从自家师姐身后现出身来,朝着苏三载点了点头,而后直接转身离开。

绝色女子回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少女,转回头冷冷凝视了一眼苏三载,还有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青衫儒士,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直接闪身消失不见。

站在学塾院中的两个男人目送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相继离去,苏三载侧头瞥了眼崔觉,眼神彷佛在说:怎么样,老子机智吧?

儒士挑眉回了一个眼神,开口道:“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最后不管结果如何,你恐怕都免不了要被那几位亲自上门追着砍了。”

苏三载对于崔觉的所谓提醒毫不在意,摆摆手无所谓道:“无妨无妨,当师父的若是不敢舍得一身剐,那就是不称职了,到时候要是真的大祸临头,我肯定会说这事也有你一份!放心吧,江湖规矩,挨揍这种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

小镇东口,落魄少年楚元宵今日破天荒没有早起,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简单洗漱,啃了半个干硬的馒头之后就出了门,不过他也没有走远,只是往镇口走了几步,靠在那棵老槐树的树干坐在了树下。

少年一贯勤快,独自一个人混饭吃不容易,早睡早起才有更多的力气精力去扒拉每天的那三顿饭,但是今天不太一样,不是因为他愿意赖床,只是因为从昨晚后半夜开始,他就浑身酸疼,周身乏力,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少年在心里暗暗思量,这大概就是那所谓的水韵被剥离了之后的后遗症吧?之前老猴子就说过,一旦水韵被抢,他就等于踏上了大道断头路,而且极大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去,如今有了亲身体会,就不得不承认一句此言不虚。

靠坐在老槐树下的潦倒少年虽然已经起来了,但依旧不太舒服,镇口这周围也没什么人,他一个人呆坐良久之后,突然想起来昨晚那个看着脑子不太好的黑衣年轻人给他的那枚铜钱,于是抬起酸疼的胳膊从怀中把它摸出来,微微抬起头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铜钱中间有个方方正正的小孔,这个造型倒是跟他们平时用到的那些普通铜板一样,他闭起一只眼,铜板捏在手中再遮在另一只眼睛上,目光视线就能透过那小孔,还能看到一小片挂在树梢更上方的天空,湛蓝如许,白云悠悠,清清淡淡,四四方方。

万家千山静朝晖,穷室漏仙与谁闻。

少年将那钱币凑在眼前,不断挪动铜钱的位置,视线就跟着来回游走,从天上看到镇上,从镇西晃到镇东,突然就透过小孔看到了那个从长街北侧的某个路口处走出来的白衣姑娘,身背长剑,腰佩长刀,清清淡淡,风姿绝伦。

对面的那个姑娘大概是看到这少年如此造型也有些意外,还好笑地挑了挑眉头,这可把本就有些尴尬的少年给弄得更加尴尬了,他赶忙把那略大一号的铜钱拿下来,但想了想后并没有选择揣回怀中,只是捏在手指间,笑看着那个好看姑娘缓缓走近,笑着问了一句:“李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李玉瑶脚下步幅迈得并不大,但走路很快,不需多久就到了跟前,她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问题,先是拧眉若有所思看了眼那枚花钱,眼神中光芒闪烁若有所思,好片刻后才挪移视线看向了少年,上下打量一番,缓缓道:“我在乡塾那边听人说的,说你被人抢了从玄女湖得来的那一身水韵,所以过来看看。”

少年有些诧异,但又听到她说到“乡塾”二字,大概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又听那姑娘说道:“我也是回了李氏那边之后才听小师姐提到的,说你得了属于北方玄武的那一份水韵,只是没想到…”

少女说了一半之后就停下了话头没有往下说,这已经无异于当面揭人伤疤了,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楚元宵经过了一夜的消化,现在反倒是已经坦然了下来,看着那姑娘笑了笑,“嗯,我都还没明白过来,一桩好事怎么眨眼就成了坏事?老猴子说,如此结果的话,我可能都不再能活得过三十岁去…”

他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地道:“我大概是真的从小就命不太好,即使是有大福气临头了,也没那个好运能留得住。”

李玉瑶闻言没有接话,她再次低头看了眼少年捏在手中的那枚,在规制上比正常铜钱略大了一号的花钱,随后看着少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楚元宵自然是看到了那少女两次看向那枚铜钱的眼神,但此刻并没有直接提起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呢,我在想如果不能修行,我该怎么在三十岁之前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说着,他低头摩挲了一下手指间的那枚花钱,犹豫了一下才抬起头,扬了扬钱币,朝那少女道:“李姑娘,我就不绕弯子了,昨晚有个黑衣年轻人来我这儿了,说是我可以认他当半个师父,即便不能修行也可以学别的…崔先生说这个选择好坏参半,并没有直接反对,我后来又问过了老猴子,但他好像也不愿意明说,我也不认识其他的什么人,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你,这个花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背剑佩刀的白衣少女对于少年的坦白有些意外,但同时也有些莫名的开心,毕竟能被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信任,这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微微弯了弯美眸,红润白皙的唇角也跟着翘了翘,想了想之后解释道:“其实关于花钱这类东西,仙家当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讲究,就只是个用来讨彩头、做纪念的特殊铜钱而已,官府铸钱的时候大多都会在正规的铜钱之外,再铸一些不在规制之内的各类钱币,也被叫作压胜钱,种类也比较多,比如官家银中用以镇邪的镇钱,或者开炉铸钱时祭神纳吉的开炉钱,还有些不是通过钱炉浇筑,而是通过制钱匠师雕刻而来,比如用作皇家定制翻铸正规铜钱的样式雕母钱,这一类的就不一定是铜质,象牙、玉制或者是其他材质的都有,总的来说就是各式各样品类繁多,不一而足…它本身对仙家修行的帮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特别,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有用,但并不是四海皆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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