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室外停着一只飞蛾,翅膀紧合倒悬檐下。 陆姚端着装有名册的方盘走出客室时,脑子还有些发懵,仰头盯了那只飞蛾一会,直到它扇扇翅膀颤颤巍巍地飞离。 是的,她狠狠怼了路以。 哼,路以其实也没多可怕,纸老虎一只罢了。 她定定神朝掌门院外走一段,这才意识到了重点——自己刚夸下海口,要在升阶赛上打败所有人。 这所有人里包括了魔尊谷玄和未来的妖帝万敬之。 她懊恼地惨叫一声,抱头蹲下,手中方盘“啪”地一声被丢在地上。 一定是因为她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的错,年轻的身体就是容易冲动。 谷玄还稍微容易应付一些,按原写的,为不暴露身份,他仅会向第八席的武乾发起挑战。 但万敬之……那个战斗狂,跟他打架的折胳膊断腿都能算轻伤。 虽然她现在的战力值已经超过了路以老头,但他有句话说得确实不错,她的实战水平极差。而且大多数和她灵根属性相异的他系功法根本不能在实战中展示出来。 一个自小修莲门功法、水影灵根的弟子却洞悉兰竹菊槐门的功法,还运用自如,简直不要太诡异。 虽然她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偷到其它内门功法凭的是“盗贼”这个金手指,但她能透彻领悟这些异属性功法还不必担心走火入魔,靠的却是她身体里那块默默无声的神玉。 这个世界里能融合万般灵气千种功法为己所用神器只有这么一个。 若是滥用它门法术,到时候全山人都猜得到神玉在她身上。 这么一想她能在升阶赛上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又得大打折扣。 等等……实战。 她双手放开脑袋,脑海中浮出一个人影。 和万敬之交手过许多许多次的,对他所行招式绝对熟悉的…… 褚忆! 不过近来她对上万敬之也是屡战屡败…… 陆姚抱膝蹲在地上纠结了片刻,最后端上名册站起,坚定了下决心。 实战中的失败经验是很宝贵的,褚忆多少能帮上她一点。 主要是也没其它可行的办法了。 次日一早,松门校场。 褚忆一手持剑,一手负于后腰,面色凝重:“准备好了吗?师姐。” 陆姚与她相隔十步对面而立,将夜歌握紧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来吧。” 下一瞬,剑气如道白色闪电,迅速横劈并穿过她的身体,余威的牵引力致使她双肩不由自主向后冲,最终重重倒在地上。 “师姐!”褚忆匆忙来到她身边,把仍在眼冒金星的她从地上捞起,愁眉道,“要不还是算了。” “不行!我必须得赢他。”虽然陆姚被打得眼里天地疯狂旋转,但自觉脑袋非常清醒,“刚才那一剑你学得有几分像。” 褚忆道:“六、六七分吧。” “明白了。”她坐在地上,闭目稳了稳神,“我懂你说的‘快’是什么意思了。” 褚忆道:“万敬之出招不仅仅是快,还很凶、很强势,方才那道剑气速度虽能与之匹敌,但威力远不及他雷火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她惊声,心中憷然,“那骨头岂不是得散架?” 褚忆忧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陆姚神情哀婉:“一直以来你可真是受大苦了,挨他这么多顿打是怎么忍下来的?” 褚忆无奈地笑道:“只有还有一成把握能接下他的招式,就没有不接的道理。” “能说说看吗?这一成的把握是什么?” “御风术化形作盾,抵消他的雷火。” “原来如此……”陆姚摸摸下巴,“那依你看,御水术是否同样能做到?” 褚忆思量一阵:“能。但如果是升阶赛,目的是击败他的话,最好还是换一种战术。” “详细说说?” “因为出招快且运用熟练,他的招式与招式间几乎不会有犹疑停顿,也就不会给师姐喘息的时间。”顿了顿,褚忆继续耐心地替她分析道,“若一味想着去接下他的招式,便几乎不可能分神进行还击。” 陆姚边听边点头,最后垂下眸去:“也就是说,我的招式需要比他更快,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 褚忆闻言摇了摇头,否定道:“各门功法皆有其特点,莲门功法主重明镜止水、以柔克刚,师姐主习的凌波剑法和随影剑法皆不是以‘快’见长

的招式,一味求‘快’无异于舍本逐末。” 陆姚听得讷讷,放低了声音:“嗯……” 褚忆接着道:“抢占先机非常重要,棋艺有先手优势,武艺同是。擂鼓声一落,便需毫不犹豫地出招,这是你能够‘快’过他的唯一机会。” 陆姚道:“可就算第一招快过了他,若招式本身就比万敬之的笨重,那不出几招,优势仍会被他抢走不是?” 褚忆道:“不错,节奏会回到他手里几乎是必然。” 结论虽不尽人意,但褚忆在说话时神情又十分镇定,目光坦然,不似多有思虑的样子。 陆姚低声问:“但你有对付他的方法,对不对?” 不出所料地,褚忆点了点头,有所回忆般垂眸:“正因为求快,所以他的招式总是以最短路径冲向敌人,换言之,只要及时离开他出招方向的正前方,就能避开。” “不能想着去接他的招,而要躲避,是吗?” “是,毕竟一般金丹体扛下他三招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陆姚刚看见了一点希望,又莫名其妙想到个事实——她的反应力极迟缓。 以前初高中体育课打篮球,她就属于那种满场乱跑累得大汗淋漓但其实四十分钟没摸到过球的积极型混子选手。 真不是她努力,实在是她反应力不行抢不过别人。 她登时泄气大半:“话虽如此……感觉躲避也挺困难的。” 褚忆似是安慰她一般笑了笑:“依我所见,万敬之的身法并不及师姐,这一点大可放心。” 可惜她口中的师姐是路遥,不是她这个迟钝货。 褚忆道:“实在担心的话,在他抬手的瞬间就做好避开的准备即可。” “也就是说……预判?” “嗯,这一点只需师姐对他的招数足够熟悉便不成问题,这几日我会尽可能模仿给你。”褚忆突然停顿了片刻,方才轻轻地抬眼,“真正困难的,是在躲避过程中寻找时机还击。” 陆姚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又惊又喜,她来找褚忆求援真是找对了。 褚忆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褚忆,你很擅长指导弟子,不当个长老啥的真是可惜了。”陆姚真诚道。 褚忆惶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见她耳红,陆姚忽地想起她对万敬之有意一事。 要她帮忙对付心上人,应是很为难才对。 陆姚小声发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褚忆认真想了想:“若非大师兄截到我放出的纸鹤,也不会赶去魍魉山,所以……多少会有些内疚。” 陆姚责备似地掐一把她的脸颊,触感细腻如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瞎内疚。” 褚忆被她亲昵的动作弄得愣怔片刻,方才低下头去吞吞吐吐:“而且万师弟大概……也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坐上第一的位置吧,比起那个虚席,有朝一日堂堂正正地赢下大师兄,才是他最憧憬的事情。” 闻言,陆姚恍然大悟地扶了下额,原来那日在余长溯房间万敬之支吾半天也没说清楚的话是这些内容。 莫非他内心深处期待着自己这个第二席能在升阶赛上阻止他? 那他直接放弃挑战不就得了?这样谁都轻松。 这又是个别扭的人。 白天有褚忆陪同训练,夜晚则因难以入睡,独自打坐固法,就这样过了几日。 几日后的下午,她走在仙舍的回廊上,忽觉心脏猛跳,随即腰侧被一只手掌锢住,尚未来得及反制,整个人被用力推至廊柱上,撞了个脊梁骨钝痛。 眼前谷玄显得怒形于色:“解释一下?” 她蹙起眉假装不懂:“解释什么?” “双人赛为何是我和金莹莹一组?” “为何不能是你和她一组?你是觉得她修为不够还是觉得自己修为配不上她?” 陆姚边说边给自己捏把汗,妈呀她现在可真是硬气了,怼完路以还不够连谷玄的话都敢驳。 反正他也不可能在山门里扯下这张丹阳山丰百玄的假皮,她不想再提心吊胆谨小慎微了。 “双人赛为求势均,向来是一对十二、二对十一、三对十,如此编排。”谷玄边说边又向她走近一步,单手支在她腰边将她圈在方寸之间,“而今大师兄不在,便理应由你我成组。” “并非按照席位,而是按众人当下的实力,在我看来,你的实力足以在赛后跃升六至八席,因此将你和金师妹编排在同一组

,分组也交由师父确认过……”陆姚沉住气,抬眼抵上他的视线,“他没有任何意见。” 升阶赛总共需要进行十日,前九日都以单人赛为主。 赛事最后一日才进行的双人赛更多的则是友谊赛性质,借以展现各门风采和实力,其结果并不会对最终升阶或降阶产生实质影响。 最大的作用是让兰竹菊槐莲这五个平起平坐的内门正大光明地较劲,选出五门之首。 能吹一年“松门之下四门之上”对这些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没事做了的弟子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虽然双人赛不算重要,但双人赛的组队编排却很重要,到比赛结束前大量的演练切磋都需要和这个搭档一起进行,互相照应。 在原里,谷玄和路遥正是在这十几日的相处中相互袒露心意,背着所有人暗戳戳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而此时的余长溯还留在魍魉山里被山鬼各种试药试毒死去活来,路遥却全然不知,只以为他死了,因悲痛和寂寞变得愈发依赖谷玄。 陆姚想到此脑袋一阵剧痛,浮上两个字:造孽。 尤其是最近路遥的记忆越发频繁地被她感受到,那些记忆里的路遥有多在意多渴望着余长溯,原里的这段情节想起来就有多地狱。 虽然现在的余长溯免去了留在魍魉山被山鬼囚禁的下场,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活死人一个。 她自觉做不到在拥有上帝视角的前提下和谷玄演好你侬我侬的戏码。 唯有避开是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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