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算起来，这是宁浅第二次对林焰辰袒露心意。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不用藏在阴影里。而是光明正大的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饶有兴致地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这种体验让宁浅莫名兴奋，积蓄许久的能量，不远千里奔赴，终见曙光。 宁浅直勾勾看着林焰辰。 林焰辰没有回避宁浅的眼神。 念大学后，他见过比这还要大胆许多的表白。她们□□袒露欲望，林焰辰无聊的时候也会逗她们玩一玩，但很快就会腻味。 那个时候他终于信了父亲说的话。 很多年前，他的父母还如胶似漆，是旁人眼中模范夫妇的时候。他信奉感情至上，励志效仿父亲找到连灵魂都契合的伴侣。 但后来…… 父母之间连最后的体面都不剩，父亲也从一个温尔雅的男人，变成游戏人间，屡博八卦头版的浪子。 那个过程是林焰辰最痛苦的一段时期，支撑他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而父亲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以更高的频率换着不同的女人，对他训导：“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最不值一物的东西。这话不是让你不碰，相反，你是我的儿子，未来注定继承娱乐公司。我希望你越早谈恋爱越好。你要拿感情当玩具，当你不把感情当真的时候，你就会像我一样，变得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那时候林焰辰不明白，感情如何能和玩具划等号。 直到成年后，他才渐渐明白父亲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那句话是对的。 因为感情会腻，会淡，和玩具一样，只有列在橱窗里，求而不得的时候最具吸引力。 他们的本质，果然是一样的。 林焰辰始终面无表情盯着宁浅还显稚嫩的脸庞。 这样漂亮一张脸蛋，配上这样一颗赤诚追逐他的心。 如果他没感觉错，宁浅应该是从更早的时候就喜欢他了。那次在ktv门口的表白，就是说给他听的，只是阴差阳错的，弄错了对象。 那些乏善可陈的游戏他已经玩腻了，毫无疑问眼前的宁浅是送上门来的可口点心。浅尝一口，或者干脆吃干抹尽，都是不错的游戏体验。 可林焰辰没有丝毫想要动手的念头。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宁浅。 十六岁的时候，他曾认定是个大麻烦的棉花糖。 普通到，他以为他们之间的交集，会比夏天的一场雷雨还要短暂。哪怕曾经遮天蔽日，电闪雷鸣，等太阳再度占据主动权的时候，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蒸发升腾。 可她就是奇迹般的扎根在他的人生轨迹里。 甚至—— 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三年前，他是打定主意要出国的。 林焰辰见过这个世界最绚烂的繁华，跌进过梦幻泡影般的浮华。 而求他不要走的宁浅算什么？ 宁浅什么都不是。 宁浅只是他年少时遇见过的一个女孩。 就像黑巷里窜出的野猫。 脏乱瘦小，叫声吸引过一瞬的注意力。 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会为一只猫停下前进的脚步。 离开暗巷已经很久了，他已经走的足够远了。 林焰辰不明白，他怎么就忘不了他的小猫。 临做决定前，林焰辰不断回想起宁浅哀求他的那个眼神。 忘不了她湿着眼睛看自己。 忘不了她一路跌跌撞撞，追随着自己。 忘不了她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想要缩近两个人的差距。 他有什么好的？ 从十三岁那年开始，他就打算做一滩烂泥。 一滩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烂泥。 尽管如此，在填志愿期限的最后几分钟里，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登上网站，提交了泽大的志愿。 风吹的更躁动，回忆就此中断。 宁浅被风迷了眼，两只手死死按住裙角，模样有些狼狈。 宁浅心想，早知道就不要漂亮，穿条方便行动的裤子了。 林焰辰上前一步，想拉过宁浅让她先进去。 伸在半空中的手，蓦地顿住。 苍白无力的脸，骨骼扭曲的左脚踝从他最不愿面对的记忆深处浮现。 林焰辰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住，然后收回，落在身侧的时候青色筋络紧绷凸起，彰
显无可奈何的弧度。 “先进来，跟我走。” 林焰辰转过身，宁浅跟在他身后，走进会所。 林焰辰当然不可能带宁浅回包间。 他开了自己在这的私人包间，带着宁浅走进去。 两人独处一室，宁浅方才的勇气顿时被掐灭，局促不安地假装打量着包间，不敢看林焰辰一眼。 “回去的票买了吗？” 宁浅放下包，垂着脑袋摇了摇头，“还没有。” 落在皮肤上的视线分明抓力又强了几分，宁浅把头垂得更低，“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空气都凝滞了几秒。 “呵，”林焰辰被气笑，“小屁孩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宁浅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成年了，不是小屁孩了。” 林焰辰自然听见了宁浅这句反驳，“成年了，你也还是小屁孩。” 宁浅被戳破，两颊通红。 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自以为跨过十八岁，就跻身大人的行列，可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可以做很离经叛道的大事。 不服气战胜了和林焰辰暧昧独处一室的尴尬，宁浅瞪过去。 却见林焰辰似乎早料到她会看过来，比深渊更幽暗的黑眸早就狎玩以待，等着她自投罗网。 视线交汇，宁浅像被电击，却幼稚地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小屁孩般，强破自己积蓄和林焰辰对视。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上面几个扣子随意散开。配上不羁玩味的桃花眼，和比少年时更挺拔宽广的身姿，成年人的性张力呼之欲出。 宁浅败下阵来，率先挪开视线，小嘴微张，胸膛起伏厉害。 然后宁浅垂下头的姿势比刚才更颓废，她自认为已经从小孩这边，跨到大人的那边。她努力追逐林焰辰的脚步，终于可以歇一歇，和他一起在大人世界悠闲漫步。 却不知道，再她努力长大的三年里，林焰辰在成人世界成长的更加迅猛。 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拉近，反而更远了。 这个认知让宁浅难过的几乎无法呼吸。 林焰辰能轻易看透她每一个小心思，每一个情绪变化。 他摇着头，掀唇问宁浅：“身份证号码多少，报过来。” 宁浅一愣，然后连后脖都在发烫，“我已经订了旅馆了，不用……” “我要给你买机票，你想哪去了？” 躁意一时半会散不开，宁浅拽着衣角边，视线仍在飘忽，“暑假我会打工赚钱，机票钱我一定会还你。” 记下宁浅报出的一串数字，买好明早飞最早的一班飞机。 林焰辰瞄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角的宁浅，画面有些滑稽。 “我还以为你有本事逃课飞到这里找我表白，真的勇气可嘉呢。怎么，这就歇菜了？我还等你来——” 林焰辰拖长尾音，语调又懒又痞。 宁浅下意识看过去，林焰辰接道：“勾引我呢。” 男人坐在皮质沙发上，头顶射灯洒下，冷白肌肤萌生氤氲光华，桃花眼伴随磁哑挑逗话变得更勾人。 宁浅差点被一副活色生香的美男图摄去心魄。 林焰辰说的却着实没毛病，这一切荒唐的行径都是她一声不吭做出来的。 主动权在她手上，却渐渐变得被动，当下更是彻底被林焰辰牵着鼻子走。 他说，他在等自己勾引她。 宁浅设想过一万种自己表白后会产生的后果，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林焰辰忽然觉察到什么，又低头看了眼宁浅的身份证。 再抬头时，目光变得复杂无言，“……” “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棉花糖，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十八岁的成人礼，你不在学校好好念当乖乖女，跑来找我做什么？” 眼睛泛起雾气，宁浅慢腾腾移动到林焰辰面前。 被林焰辰发现她的急不可耐，宁浅又羞又怕。 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变成满腔的委屈。 “作死。怎么了，不行吗？你还记不记得，遇见我那天你对我说了什么？” 林焰辰看着宁浅变哀怨的眼神，毫无攻击力像一只挥着爪子撒娇的猫咪，“废话，当然不记得了。” 宁浅胆大包天地坐到林焰辰身边，侧眸望着他，“你说，你不搞早恋的。” 浅瞳里，真挚的、迷恋的光快要溢出来。
林焰辰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微麻了一下。 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他身命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跳出来和他表白。然后这些人有会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玩弄感情。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满足了她们最初的愿望。 她们贪得无厌，好像站在他身边欲望就会变得无限膨胀。 打着喜欢他，爱他的名义，就可以名正言顺剥夺他的自由，让他还以等价的感情。 这些份量很重的情话，林焰辰已经听了太多太多。 喜欢、爱，这种情感在他的世界观里变得愈发廉价。 他都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这方面的感官并没有完全迟钝退化。 宁浅一个眼神，就胜过其他人千言万语。 所有的感情都包括其内，含蓄内敛，却真挚的引人动容。
捉鬼少女和她的千面人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