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语调颤抖中透露着慌张，似乎对自己没有恶意。 宁浅镇定下来，不再反抗。 束缚住宁浅的力道犹豫了一下，而后缓缓放开。 宁钱侧眸看去，“……” 难怪她觉得声音熟悉，是顾长夕。 顾长夕眼下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眼神闪烁，堪称慌张地望着宁浅方才差点就要过去的小道深处。 宁浅不自觉随着他的视线弧线，把目光投过去。 那边，好像是有几道人影。 那几个人很高，穿着高中部校服，看他们的站位似乎是排成一列在围观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宁浅有些好奇。 这个地方僻静，平时来的人很少。 有什么东西会值得一群高中生围着看？ 宁浅猜想，或许是什么小动物偷溜进学校了。 “别看了，我们走。” 顾长夕不由分说地就拉上宁浅的手臂，要带她走另一条小道绕出去。 耳边传来嬉笑声，是那群人发出来的。 落在宁浅耳朵里有些不舒服，他们笑的堪称猖狂，优越感很足的样子。 宁浅下意识又看过去，这一眼她好像看清了。 不是什么小东西，也不是什么新奇好玩的物件，他们围着的是一个人。 一个浑身赤条条的男生…… 只匆匆一眼，宁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到她任由顾长夕牵引到安全处，苍白的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 顾长夕心里一沉，宁浅还是看到了。 “别多想，这事情跟你没关系。” 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离校门口很近，宁浅一抬头，轻易就能看见“思远中学”四个笔力遒劲，彰显着气势和底蕴的金漆大字，立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这里是思远中学，是这个最好的私立中学。校风严谨，但作风又开明前卫。 宁浅简直不敢相信，几分钟前，她会在这个看起来安静祥和的地方，亲眼见到这样的事情。 不是顾长夕欺负她的那种小打小闹，也不是恶作剧。 是真真正正的校园暴力。 在青天白日之下，有一个人被剥光了衣服，毫无尊严的被一群人堵截戏耍。 “不行，我要去告诉老师。” 宁浅有些懊恼，她为什么反应如此迟钝，直到这一刻才想到要找老师。 不，她刚刚就应该勇敢的冲上去。 那个人得有多绝望…… 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她一定要救那个人。 透亮的眸子一瞬间变的坚毅，顾长夕怎么会读不懂宁浅的打算？ “你想要干嘛？我劝你，少管闲事，这种事情没你想象的简单。” 宁浅冷冷撩了眼顾长夕，显然他和自己不是一个阵营的。 让她少管闲事，兴许他和那拨人还是一伙的。 宁浅不打算和顾长夕多费口舌，几步绕过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但学校里肯定还是会有老师在的。 顾长夕从后面追上来，一把大力拽住宁浅，“宁猪，你是不是傻？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我保证，那个人不会有事。你只要当作今天什么都没看见，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宁浅性子软，做事情也温吞。但倘若被触及到底线，她就会从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刺猬。 谁敢阻止她，她会不顾一切刺伤对方。 “过去？我看见了，这事就不可能过去！顾长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拦我，你就是他们的帮凶。这一点，我也会向老师反馈。这件恶性事件你有没有份，校方会调查清楚！” 顾长夕被宁浅的气势镇住。 金色夕阳映照在浅瞳里，成了熊熊烧的烈焰。 顾长夕默不作声，一路安静跟在宁浅身后到教务楼。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大门紧闭。 宁浅又一间间老师办公室找过去，所有的门都紧闭着。 “宁猪，我们走吧。我们都看遍了，这里没人。” 宁浅抿着唇不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宁浅惊喜的回头—— “老师……” 后面的话戛被咽回肚子……
来的人不是老师，而是拿鼻孔看人，光看走路姿态就很嚣张的一群人。 宁浅一眼就认出来，就是刚刚在秘密基地门口的那群人！ 滚圆的小脸一瞬间通红，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做了那样的事情，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而走过来的六个高中生也不明白，眼前这个矮胖的小女生干嘛用这幅表情堵在他们前面。 “喂，愤怒的小鸟，起开。” “小鸟？胖鸟吧。” “我看是傻鸟，你这是什么表情，真是没礼貌的初中生。” 这群人居高临下，以轻慢的姿态对着宁浅调侃。 顾长夕拽着宁浅往旁边拉，“宁浅，别说话，我们让开。” 宁浅拗不过顾长夕，被拉到墙边，因为站位的变化，隐匿在这群高中生身后的一个人，出现在视野里。 那人身高矮小，穿着初中部校服。衣裤都皱巴巴的，泥灰让校服几乎面目全非。 第一眼，宁浅就确定，他就是刚刚被脱光衣服的男生！ 第二眼，宁浅又认出来，他就是之前早读碰到的含羞草。 宁浅挣脱开顾长夕，想救那个男生过来。 对于突然冲过来的小胖，一个明显是这帮人头头的男生单手制服住宁浅。 他一手揪着宁浅领口，回头看了眼含羞草，“哟，你们认识，同班同学？” 其他几个男生哄笑起来。 “搞什么啊，这种人也会有朋友？” “物以类聚，小胖子看起来白白净净，没想到也是个脏东西。” “人不可貌相，哇塞看她装了一肚子的坏水，哈哈哈哈……” 含羞草额前的刘海很长，几乎遮住眼睛。 他木纳地抬起头对了宁浅半秒，就又把头低下来。 瘦小的宛如营养不良的身躯更加佝偻。 “不是我们班的，不认识。” 含羞草喉咙干哑，讲话的时候有些断断续续，要听懂他说什么有些费劲。 为首那人掏了掏耳朵，又把注意力放在宁浅身上，“干嘛小屁孩，想见义勇为？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他可是个小偷，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干的出来，你确定要帮他？” 宁浅不可置信的和他对视。 浅淡的瞳孔，承满了呼之欲出的怀疑。 “我都看到了，你们做的事情，他不是坏人，他是受害者！” 宁浅努力咬字铿锵，势单力薄的她想要洋装出气势。她只要拖会时间，等到老师出现就得救了。 明显是虚张声势的一句话，让几个高中生捧腹大笑。 刺耳的笑声，让宁浅有些无措。 她说错了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其实这样的场面宁浅是很虚的。 她天生自带社恐属性，况且这群人的张狂是写在脸上的。 他们会对含羞草做那种事，自然也可以在她身上如法炮制。 宁浅胆小，看起来在为含羞草出头，实际上小腿肚都在微微打颤。 她怕死了。 而此刻没人注意到，含羞草始终低垂着脑袋，看起来任命的样子。实际上，厚重刘海之下，那双平凡的单眼皮在暗自偷看宁浅。 宁浅身后的顾长夕终于打破了沉默，“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放过她。” 小头目放开宁浅，他对向女生动手不感兴趣，男生就不一样了。 和小胖子站在一起，又帮她说话，他自动把顾长夕归类成陈清的同伙。 “哦，好啊，放过她，那你过来。” 小头目朝顾长夕招了招手，身后几个人伸长脖子等着看大戏。 这人长得眉清目秀，要是脸上挂彩，一定会很好看吧？ 顾长夕不肯动，靠着墙壁硬撑着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他两个哥哥早就警告过，在学校里最不能惹的人就是他们。 顾长夕咽了咽口水，颤声道：“你是曹玄恺对吗，我听我两个哥哥提起过你。” 顾长夕尬笑两声，“呵呵，顾长年和顾长岁是我亲哥！” 顾家那两小子曹玄恺当然认识，称得上是朋友。 曹玄恺顿时觉得没劲，看来今天找不到好玩的新玩具了。 一群人推搡着含羞草，又要往前走。 顾长夕走上前，拼命给宁浅使眼色，“姑奶奶，别再说
话了。” 宁浅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在飞速权衡。 她不是救世的圣母，她当然知道以自己的能力顾好自身就算不错了。 但事情是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就像是被上天选中一般，成了这件事的目击者。如果她不施救，还有谁能救含羞草？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了会怎么选择，但宁浅知道她今天非这么选不可。 如果她选择了默不作声，那连她自己也会讨厌自己。 这样的宁浅太不可爱了。 “站住！你们放开他！” 宁浅过度紧张害怕，导致这句话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悠长的过道里，飘荡着少女的回声，错落又坚决。 曹玄恺可不是好惹的人，他慢悠悠转过头，这回看宁浅的眼神沾染上了不耐烦的阴鸷。 “想找死，就直说。” 松松垮垮穿着高中部校服的少年，径直向宁浅走来。 顾长夕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谁敢动她？” 宁浅被笼罩在曹玄恺的阴影下，听到这道声音，偏过头看向侧方的走道。 高挑的少年背后，是乌泱泱一群的老师。 十几个人分明迈着同样节奏的步伐，但大概是因为为首的林焰辰腿长逆天，硬生生和后面的老师距离越拉越大。 林焰辰那张俊脸带着似笑非笑的寒意，一双桃花眼紧盯着曹玄恺，里面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两个自带纨绔气场的少年针锋相对，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 宁浅注意到了，不光是各年级的老师，校长和副校长也都在林焰辰身后。 两人中间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气质贵不可攀，宁浅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被他锐利的眼神吓到，匆匆移开视线。 末了，回味了一下，又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 宁浅预料中的冲突没有发生。 曹玄恺突然松弛下来，朝林焰辰身后笑了笑，“老董，开教职工大会呢。喏，给你抓到一个人，初二（6）班的陈清。人赃并获，监控拍的清清楚楚。我那只限量版的钢笔就是他偷的。” 曹玄恺说完，推了一把瘦弱的男孩。 含羞草踉踉跄跄的上前。 原来，含羞草叫陈清。 “不是这样的……”宁浅低声呢喃了一句。 陈清耳朵微动，似听到了宁浅的低语，下一秒下定决心般抬头直面曹玄恺称呼为老董的教导主任。 “是我偷的，老师，对不起。” 教导主任以脾气火爆闻名，面色铁青的快步上前一把扯过陈清，“跟我去办公室。” 在今天这样的贵客面前，他可不想当面训斥陈清。 事情由教导主任出面处理再合适不过，其余老师就自顾自往各自的办公室进。 西装男也在校长和副校长簇拥下，走进校长办公室。 宁浅张了张嘴，她还是不信含羞草是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人。 他看起来那么瘦弱，那么无助……再说，就算他真的做了。那些人又有什么权利脱他的衣服，她还是要告诉老师。 “衣服是他为了证明清白，自己脱的。想拿尊严当赌注，可那又如何。东西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事情就是他干的。小朋友，你有没有学过一个成语叫错，人不可貌相。我今天再送你一句，叫少管闲事。” 曹玄恺凑在宁浅耳边说了一堆。 然后他和林焰辰平视，调侃了一句，“你俩什么关系？” 林焰辰冷淡地望了眼曹玄恺身后一帮小弟，一副“你也就是个杀马特，少来管我的”酷拽模样，道：“她是我的小跟班，离她远点。” 曹玄恺轻笑了一声，玩味地回头看了眼宁浅，这次他还真是看走眼了，这样的小胖子居然会和林焰辰关系匪浅。 “走吧。”抬手招呼了一句身后的小弟离开。 他不怕林焰辰，但也不打算和他交恶。 理论来说，他和林焰辰算是一类人。 他们没有玩到一起，也不影响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打算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因为曹玄恺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和林焰辰成为朋友。
捉鬼少女和她的千面人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