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烟说出这话后,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她话的真假,好一会儿,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谎话谁不会说,林越以前总说她喜欢胡周八扯,信口开河,可要知道,这是一种技能,关键时候用得好,是能保命的。 “你既是知道真正的取方法,当初姜幽替你取时你为什么不说?” 林江烟浅浅一笑,话中略带讽刺:“为什么?为了让世上再无仙门敢与归舟塘为敌,为了让别人再也不敢取笑我们。” 她挪了挪靠着石墙的身体,让自己能够稍微舒适一些:“姜幽一死,仙源不就元气大伤了吗?许季虽也不错,但资质过于平庸了些,至于白初……” 提到白初的名字,林江烟心中泛起一阵苦楚:“白初自小顺风顺水,没历过什么挫折,他对我情根深种,若是知道我杀了他视如生父的师父,必定接受不了这事,自此堕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花涧谷因着尹清安的名声才撑到了现在,尹光流的灵力被废,空音也风光不了几年了。仙源与空音皆废,放鸣岛宋恪软弱,宋远灵力平平。我有魂印天在身,三大仙门也成不了气候了,不足为惧,以后这修仙界岂不是我说了算?” 言及此处,林江烟微微侧头,对着那始终不发一言的另一人道:“你说,这个计划是不是很好?”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结,林江烟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杀气在慢慢飘散开来。 虽知道对方现在不会让自己死,她仍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可惜你错算了白初,修源谷时他还不是刺了你一剑。” “是啊,我错算了他。”想起那一剑,胸口的伤似乎变得格外疼了一些,她叹了口气:“ 这世上的事哪是什么都能算计的” 对方虽然对她的提议抱有怀疑,但仍是忍不住心动了:“按你所言,你筹谋了这么久,现在怎么会愿意舍弃魂印天?” 林江烟咯咯地笑了起来:“再这样下去,我得被你们哲磨死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再说了,你们把魂印天取走,我就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眼睛又看不见,实在对你们没什么威胁,我只想留条命罢了。我说过了,我很识时务的。” 对于林江烟提及的交易,对方没有言明同不同意,林江烟不觉得意外,他们这样提防自己,自也会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这几日,她都在想着这期间发生的事,心中竟隐隐地勾勒出一个名字。她并不愿去怀疑那人,毕竟对方向来与人为善,而且这段时间对他们归舟塘的人也颇多照拂,可是除了他,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完成这些事。 林江烟尚未等来对方是否愿意这场交易的回复,却先等来了另一人。 那时她因着连日的折磨有些不成人形,发起了烧,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说起话来都有些吃力。 当时她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撑不过去,要一命呜呼了,又觉得这样死在这里很不甘心。 在那人将自己身上的琵琶骨解开时,林江烟因疼痛而清醒过来。 鼻尖处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味道,但闻过后,身上有了些力气,灵力也在慢慢恢复。随即一件柔软而厚实的披风披在了自己肩上,脖子上也被戴上了一个小物件,来人还细心地将小物件放进了她的里衣内。 而后她被对方扶了起来,带了出去。 想是对方来时已经解决了守卫,她们这一路出来极是非常顺利,顺利地让林江烟怀疑这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依着她们走的路看,这些日子她是被关在了一个地下室,而这地下室所在的庄园应是在野外的偏僻之处。 山间的风吹得林江烟更加清醒了一些,她目不能视,只能任由对方扶着自己上马,策马而行,但林江烟的失踪也很快被人发现,有人向她们追了过来。 她们二人共乘一骑,自比不得追赶的人快,今日也不知能不能逃走。 听着那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江烟无奈地笑了笑,对着身后之人道:“宋婉,谢谢你。” “你知道是我?”虽瞧不见她的神情,可这声音中的慌乱,林江烟是听得真真切切。 她向宋婉笑了笑:“你身上的这个香囊,还是我帮着林杳挑的。” 宋婉鼻子一酸,对着林江烟说道:“江烟,你要是见到林杳,记得和他说,我从没有做过对不住他的事。” 若说之前种种还是猜测,当宋婉出现时,她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一切的一切,与宋恪都脱不了干系,否则今日宋婉如何能单枪匹马这般顺利地将自己救出。 看来那时在客栈,就是他在暗中
使计,让自己在何逑坚面前露了馅。这般说来,神秘人也是他? 他的阴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不止在客栈,林江烟总觉得这场阴谋应该比预想的更早一些。 当初空音谷少主尹光流在迎亲路上被重伤,一番追查之下,众人以为是谷内弟子花图将他出卖,导致惨剧发生,可熟知尹光流招数法门,除了那花图,不还有被他引为至交的宋恪吗? 当初在岩怀洞内发现那张地图,图上所指魂印天所在之地与水有关,当时她因着体内存有魂印天且不知世间还有另一卷,便自以为那图上指的地址是归舟塘,却忘了,除却归舟塘,这放鸣岛也是和水有关的。 还有在那日栖谷内,也是他先发现了乐柏的墓,引得自己磕了三个响头…… 思及此处,林江烟出了一身冷汗,为他布下的这天罗地网,为他看似人畜无害,却招招狠戾的精心设计。 日栖谷那一次,他就是想借机杀掉自己的吧!只是林越替自己挡下了那道气剑,而她身上的魔气又恰护住了自己。 杀掉自己,这世间便只有他身上那一部魂印天了。 只是,他现在似乎换了想法,想要将自己身体里的魂印天也取出来为他所用! 若非自己经历了这一切,她也绝不可能怀疑到宋恪这个看似瘦弱的笑面生身上。 真是一个千年笑面虎,万年老狐狸。 若真是宋恪设计的这一切,那当初在无有洞内…… 一支利箭袭来,正中她们所骑的马上,马儿吃痛,将她们两人摔倒在地。 宋婉急急扶起林江烟,向前奔逃,可她们一个本就体弱,另一个重伤,很快就被逼到了一条河边。 宋婉把林江烟扶了起来,迅速将将她护在身后。 宋恪已经带人追了过来,将她们围住了。 “求你了,放了我们吧!”宋婉的话中带着恳求,声音有些哽咽。 宋恪看着宋婉,眼中是藏不住的怒气。 他没有回应,只挥了挥手,旁边的人立马会意,想将宋婉擒住。 与此同时,宋恪手中的割云扇已向林江烟攻去。 林江烟身上还带着伤,灵力只恢复了半成,眼睛又瞧不见,吃了很大的亏,身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宋婉看着此情景,心中焦急万分,寻机脱身后,欲上前阻止,可此时宋恪已杀红了眼,手中扇子一转,一道利风竟向宋婉而去。 “小姐!”有人惊呼。 林江烟听出了这个声音,那是宋恪每次来地牢时,都会带上的人。 此时,宋恪终于停了手。 宋婉身体晃了晃,倒退了几步,林江烟扶住她,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巨大的愤怒从她心中喷发而出,林江烟朝着宋恪所在位置怒吼道:“你疯了,她是你妹妹!” 那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胞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他怎么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竟下得去手! 宋恪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亦惊讶于林江烟竟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瞧着宋婉腹部被血液浸湿的衣裳,脸色有些惨白。 是,宋婉是他妹妹,可为何偏偏要和他作对,搅了他精心布的局? 他想着宋婉身上带着长生结,不至于要了性命,待回去了,便给她用最好的药让她养着就是了,于是他狠下心来,咬着牙对身边的人说道:“把小姐带走!” 宋恪的攻势越来越猛,林江烟知道今日形势再无回转之机,是不死不休了。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面目,宋恪怎会饶过她? 可就是死,她也不能让宋恪好过。 她用尽全部的力量,向着宋恪的方向发出一击。 两卷魂印天的力量在引玉江边相撞,所激之气直冲云霄,巨大的气浪将在场之人掀翻在地。 短暂的纠缠过后,宋恪终是略逊一筹,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中了! 林江烟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自己打中了! 然而,在宋恪跪倒在地时,割云扇自他手中而出,带着利风向林江烟飞来。她察觉时,已不及闪躲。 随着一声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随后,她的肩膀被人一推,便掉入水中。 湍急的河水冲刷着林江烟的身体,她的鲜血从伤口飘散而出,瞬时便被这河水冲得无踪无影,因不知岸上的情况,她不敢随意将头露出水面,想先憋着气在水下顺着河水漂远些再出水透气。 <
> 就在她一口气即将憋尽,想要出水透气时,包裹着她的江水突然消失,伴随着突如而来的失重感,她的身体开始急速地向下坠去,狠狠地砸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