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当我站在武安侯府的墙上时,我觉得还不如一开始想的直接下个帖子约出来或者正大光明去敲他武安侯府的大门,也比现在好些,穿的一身黑像个乌鸦,一看就要欲行不轨之事。 我在侯府摸了半天也摸不到世子所住何处,打算去房写几个字提醒下这尉迟安。正当我跃下墙头之时一个剑招朝我身后袭来,我一个侧身躲过双手夹住剑身,对方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我手无寸铁只能见招拆招,好在通过这一个多月的勤加练习,我的体能和速度大大提升。 “是你!”我转过身准备反击时认出了这正是那日去我院中的小子。此人今日马尾高束一身月白,衣裳上绣着雅致的墨竹与腰间玉带交相辉映,一副贵公子的打扮。 他好似也很诧异,但并未停下进攻,一边追着我打一边对着我上下打量,而后道:“沈小姐很喜欢做这梁上君子么,尉迟剑法莫不是沈小姐夜夜翻墙偷学而来?” 偷学你大爷!这人长得确实好看,就是多了张嘴。而且他是怎么一下就认出我来的,分明我也蒙的亲爹都不认识! “你别误会,我就是来提醒尉迟安不日可能会有危险,请你帮我把这话带给侯府世子,让他近日小心些。还有能不能先休战等我说完再打?” 这人总算放下了剑,问道:“你不认识世子么?” 他好像很惊讶于我不认得尉迟安,上次好像也是很疑惑我不认识他,从他语气中我应该不仅得认识尉迟安,还顺带得认识他。难不成他就是尉迟安,可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怎么也不像三十好几,一定不是! “话已带到,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你怎知世子会有危险?”他显然一副不相信我的表情,同时手上的剑再次提了起来,拿出一副我不解释清楚就不放人的架势。 “当然是偷听到的。”他噎了一下,仿佛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说出这个答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从何处偷听,听何人所说?” “嘿!我说你这人问题怎么这么多,你就按我的原话传给尉迟安就是了,就算没有危险多几分小心也是好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这尉迟家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我怎知沈小姐不是拿这个框我,以掩盖今夜暗访侯府的别有所图?”他漫不经心的用手指一下下弹向剑身,发出兵器“铮铮”声。 回忆起来我好像很久没有骂人了,今夜想骂此人的心情达到了巅峰,“信不信由你,言尽于此。”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按下性子同他好好说话。 “你夜闯侯府我当然得——” 还未等他说完,我已顺手撇断一节竹枝,直冲而去,“别废话了打吧!”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他也提剑迎招,我与他打的不分伯仲,果然怒气会提升战斗力,刚开始我还在他之下,渐渐我可与他打个平手,可这家伙打着打着愈发兴奋,眼神中透着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难道偌大的侯府找不到一个可以陪他练剑的人? 他目光闪烁着狂喜的光芒,在黑夜里熠熠生辉,惊讶道:“沈小姐使的竟是落花剑法。” 此人实力不可小觑,虽年纪轻轻,醉心用的却比尉迟大哥还好些。逼得我不得不使出看家本领,更难得的是他能看出我的招式出自落花剑法。 我不想再与他纠缠,便使出了超出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万紫千红上半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我几招打的节节败退。而趁他后退数丈的功夫,我转身就跑翻过院墙,这侯府再也不来了。 回到沈府后,我赶紧让灵秀给我找些吃食来,折腾了一晚上给我累的。灵秀见我嘴唇带血,顿时吓坏了,忙问我是怎么弄的,我随便扯些理由糊弄过去,若让他们知道,我刚刚去了趟侯府,这屋顶可就要被他们吵翻了。 动用了和这具身体不相匹配的心法和内力,吐血是必然的,和这小子打的一架够让沈华景的身子躺上个二天了。 两天后我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些,上次和那人打的一架反而让我的功力又上了一层,还真是因祸得福。那人武功不差,虽比之以前的我相差甚远,但也算个中翘楚了,定不是无名之辈。我叫来了秀,问他尉迟家如今小辈中可有剑术佼佼者。 “奴婢听闻世子的剑法就深得武安侯真传,应当不赖,可惜未曾见过,世子很少在人前展露功夫。” 又是这个世子,整个武安侯府的传闻估计这个世子一人就占了一半去,“除了那位世子,可还有别的较厉害的,就比如像二十多岁的尉迟家人。” “那奴婢就不清楚了。” 得嘞,搞了半天,人给我身份摸个一清二楚,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小姐,您是不是看上武安侯世子了?”秀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问着,我觉得我要说“是”那丫头能立马哭给我看。秀见我不回,头垂的更低,声音也更小了:“小姐,咱们沈府与侯府差的太多,且武安侯世子生的好家世也好,京中肖想世子的贵女数不胜数,您与她们相比实在没什么优势” 我真的要被这个丫头气笑了,整天脑子里都是些情情爱爱。她还在絮絮叨叨,我一句也懒的搭理,她见我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转头去找灵,和灵凑一起也不知道在叽叽歪歪些什么,我无精打采的躺在榻上,不由感慨:年轻真好啊! 这幅画面让我想到了我的昔年好友拂君,当年她也总爱找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仰慕吴垣,此人领守备一职,属李德山参将麾下,算起来也是我下属。她一得空便拉着我给她的姻缘出谋划策,说将来修得正果孩子得管我叫干娘,我当时不过二九年华,就被迫当了干娘,好在两人婚后过的甚是甜蜜,也不知道如今我那干儿子还是干女儿多大了。 “灵,你可识得毕拂君?” “知道啊,毕夫人自从与吴都统和离后便搬离了都统府,自此之后深居简出不爱与人来往。现还住在城东那边儿,小姐怎的好好问起她了?” 为何灵提起拂君有种特不待见她的感觉?不过这说的还是拂君吗,莫不是同名同姓之人,吴都统是指吴垣吗,我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我指的是都督毕向明的长女毕拂君。” 灵忙不迭跑过来作势要捂住我的嘴,急慌慌道:“小姐慎言!这京中哪还有什么毕都督。毕向明与其长子毕怀言十几年前因妒忌武安君与武安侯之才,觉得毕家军的势头被压,便勾结突厥谋害武安君和安世子,此等卖国叛徒是大齐的罪人。可咱们皇上仁慈,念在毕家世代为国卖命,便对外宣称毕家父子最后一刻幡然醒悟,以身殉国,功过相抵,实则乃是事情败露后两人皆被秘密处死。” 真是可笑,既是秘密处死,为何连两个丫头都能知道。而那日一战,毕家两人分明与我在征战沙场,何来秘密处死?这如此荒唐的说法到底从何而来?我不确定自己的死宇殊占了多大关系,但敢肯定的是绝对与毕家没有半分关系。 我听后久久回不过神来,不敢想象拂君在北疆之战中不仅失去了父亲、兄长还有我,同时毕家还被扣上了莫须有的反贼之罪,她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如何挺过来的! “你可知他们和离原因?”莫不是吴垣看毕家大势已去觉着拂君势单力薄且算是罪臣之女便瞧不上她了,若真是这样,就算如今他升了都统,我也要打死这个负心汉为拂君报仇。 “这奴婢便不知了,不过吴都统和离后不久便又新娶了位夫人,这位新夫人并不是京中人氏,说是在北疆那边认识的。” 好啊好啊,原是外头有人了,依着拂君的性子定是发现了才与他和离的,“吴垣如今可在京中?”我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他胆敢在拂君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来。 灵似是感受到了我愤怒的情绪,说起话来也战战兢兢:“吴都统现下不在京中,与武安侯一同去了北疆,下次下次回京也应同武安侯一起。” 那不就是年底,等死吧吴垣!当年他们的姻缘我还出了不少力,现在想想真是罪孽深重。 灵看着我神情不好,欲言又止后还是道:“小姐以后还是少提这叛贼一家,几年前太傅之子凭着一封信就扬言要为毕家平反,最终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到如今,皇上都不允任何人祭拜,可见此事的厉害。” 她想了想随后又补充道:“也不是,还有一人祭拜,安世子就敢祭拜。可他父亲是武安侯,祖母是长平长公主,皇上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 这尉迟安倒是还算个男人,不失尉迟家风范,可叹皇城根下就剩这么一个真男人。我问灵:“此人姓甚名谁?葬于何处?” 这等英雄我当然也要去祭拜一番,表表敬仰之心。 她惊恐地看着我道:“小姐,您可千万别胡来啊,这真的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弄不好是灭族的死罪——” 我打断了灵的劝告,道:“是你告诉我,还是希望我满大街去问?还有你放心,我不做傻事,纯属好奇而已。” 灵一脸不信,但无奈还是撅着小嘴不情不愿告诉了我:“此人名叫陈弃旧,葬于城外乱葬岗靠东边,被丢的脏污最多的那处坟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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