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安的学校比王红提前几天放假,为了跟王红坐一趟车,他边打工边等着王红。一个学期的勤工俭学,何金安除了省吃俭用养活自己,还存下点钱,准备回家给父母。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何金安终于如愿和王红乘坐上同一辆火车。出发前,何金安特地从打工的小饭馆里,向老板买了几个大饼和茶叶蛋,当然老板很大方,看在他踏实能干的份上,不但没要他的钱,还送他一份咸水鸭,让他在路上吃。何金安千恩万谢,说开学还在他这里打工。

火车上,何金安无微不至的照顾,让王红心里很受用。王红只买了些糕点和一袋方便面,路上凑合着吃点,饿着肚子都没关系,回家有的是好吃好喝。但是,看到何金安拿出来咸水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咽口水,虽然在金陵上了三年学,她很少在外面吃饭,因为她觉得外面饭馆里所有的美食,都不如她妈妈做得好。可能是吃食堂时间长了,今天觉得这咸水鸭太好吃了,没想到金陵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何金安那点心思,王红怎能不明白?只是何金安的条件,无论从哪方面都不是她理想中的对象,所以何金安不说,她也索性装糊涂。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相处还自然一点,即便是将来各奔前程,也还是好朋友。

何金安当然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很害怕吓跑了王红,好不容易才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关系。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但他在努力,他希望能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他有能力娶她的那一天。

硬座车厢人太多了,好在他们站上车,还有座位。随着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过道里已经站满了人。炎热的天气,即便是车窗全部打开,也还是汗水淋漓,车厢内充满汗臭味。如果说王晓晨坐的卧铺车厢是富人区,那么这硬座车厢就是不折不扣的贫民窟。为了节约那百分之五十的路费,一般人都坐硬座。可是硬座车厢不但只是硬座,更多的是无座乘客。车厢里乱哄哄的,时不时还会有孩子的啼哭声。白天还好,夜晚最难熬。有座位的人坐在位置上打盹,无座的人实在熬不住,甚至不顾一切,蜷曲在座位底下睡觉。人多,列车员根本不会打扫卫生,也根本没地方能放下扫把。导致车厢里都是垃圾。夏天天热,垃圾的味道加上汗臭,实在难闻。这和电视上经常见过的贫民窟有什么区别?然而,手里没钱的人,只能这样完成自己的旅程。这一点何金安深有体会。他工作了几年后,每逢出差,为了得到一点“未卧补助”,还经常坐硬座。

本来何金安让王红靠窗坐,可是列车行进起来,风实在太大。何金安怕王红吹风,又让王红坐外面,自己靠窗。

突然列车一个剧烈晃荡,随着惯性,一个满身臭味的男人倒在王红身上。一股臭味扑鼻而来,王红本能地往里躲,脸几乎是埋在何金安怀里。何金安见状,一手护着王红,一手使劲推着那个男人,试图把他推开。可是男人失去重心,一时爬不起来,也许是站累了,斜靠着不想起来,趁机休息一下麻木的双脚。所以任凭何金安推搡,他就是不动。

何金安急了,喊道:“嗨,你压着人身上了,起开!”

那人依旧斜靠着,无动于衷,何金安想让王红坐在里面,无奈错不开身,他只得站起来,让王红从座位上爬到里面。王红刚把脚抬起来放在座位上,往里移动,那人竟然欺身坐下。这下何金安被卡在座位和小茶桌之间,王红窝屈在何金安身后,那个男人坐在了王红的位置。

何金安想出来,可是那个男人和过道里的乘客堵得死死的,他又说了一句:“麻烦你让开,我们被卡在这儿很难受!”

男人用力推着将要压在他身上的人,艰难地说:“我起不来,你看这人多的。”

何金安无奈,只好不管不顾使劲往外挤,一脚踏在那男人的脚上,那男人顿时吼起来:“干什么你,踩我脚了!”

何金安也没好气:“告诉你让开,你不让开,我又不是故意踩你脚。总得让我有立足之地吧?”

男人推了何金安一把,何金安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小茶桌上,把小茶桌上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王红的水杯也掉地上了。

这下何金安火了,一是在王红面前没有面子,二是这男人太不讲理了。他坐在茶桌上就势一脚踹在男人的身上,男人吃痛,拳头立马打过来。何金安那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练的,他侧身躲开男人的拳头,反手抓住男人的胳膊,使劲一拧,男人竟然不自觉站起来了,何金安把他往外一推,自己坐在座位上。那男人看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何金安,恨恨地瞪着眼睛,甩甩胳膊,没敢再说话。对那些蛮不讲理的人,没必要多费口舌,直接的办法是武力镇压,如果你武力值不够,那就甘愿吃亏好了。

旁边乘客以为要打起来,纷纷往边上躲,倒给他们这个位置腾出一点空间。何金安看着那个男人,甩出一句:“给脸不要,逞什么凶!”然后舒舒服服坐下,收拾着小茶桌上的东西,才发现王红的水杯不见了,他四下寻找,对面座位上一个阿姨从地上捡起来,放好。何金安连忙道谢。

刚才的情景把王红吓坏了,她真怕打起来,没想到何金安并不只是个弱生,他霸气的样子还挺帅。她不仅对何金安刮目相看。其实何金安是凭着一股气势,那就是不能在王红面前丢了脸面。如果真打起来,恐怕也不占便宜。他除了小时候和村子里的孩子打过架以外,再没有打架的机会,所以别看那个男人个子矮,他也不一定有胜算。那男人也是因为不占理,所以吃了个哑巴亏,没敢再找事。

王红看着他小声说:“别惹事了,怪吓人的。”

何金安安慰她:“对于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就不能客气!没事,他打不过我。”何金安第一次看到王红投来崇拜的目光,心里极其满足,今天就算是挨揍一顿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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