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刻的蓝敬昌,也正深情地看着雪儿,雪儿的嘴角仍泛着浅浅的微笑。他在心里说,雪儿,放心,哥会常来看你,你安息吧。
然后,就转身,说了一声:“盖上吧。”随即,大红棺盖被重重地盖了下去。
看见两个村民正举起捶子要往棺盖上钉大钉子,他又突然吼了一声:“停,停。”
怎么回事?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都把目光看向了蓝敬昌。
蓝敬昌说:“难道你们没有发现,雪儿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你们把这盖子钉得这么严实,雪儿会透不过气来,打开,把盖子打开。”
天哪,大少爷是不是精神错乱,或是傻了吧?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族长蓝庭祖。
而此时的蓝庭祖,也像是丢了魂魄一样,两眼直直的,雪白的胡须也像是沾了灰尘,有些灰蒙蒙的,他的背似乎也在瞬间弯了下去,面容近乎土色。
老爷这是怎么了?
“爹,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蓝守仁上前问。
蓝庭祖摇了摇头,虚弱的口气说:“想打开就打开吧,让敬昌留下,咱们先回家,让大家也都回家吧,明天上午九时下葬即可。”
说着,他就摇晃着身子走出了院子,他的身后,跟着蓝守仁和赵宝珠以及家丁和丫环。
随着三顶轿子的离去,一些村民也渐渐地散去,只有几个婆娘还想着再看看闹闹,这种喜事和白事一起办的形式,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有的孩子仍趴在院子的木栅前,而被绑在树上高城男,已被蓝敬昌的桥车拉走了。
很快,院子里只剩下雪儿一家和几个亲戚,再就是蓝敬昌了。
蓝天柱将一个长条木凳放到了棺材前,蓝敬昌没有言语,点了点头就坐了下去。
此时,棺材的盖子已被打开一条缝隙,蓝天柱就直直地站在蓝敬昌的身边。
蓝秀荣走过来,拉了一下儿子的胳膊说:“儿啊,饿了吧,雪儿已经这样了,咱们也就不要再难过了,你在这陪着大少爷,娘这就给你和大少爷做点吃的。”
蓝天柱点了点头,也没有作声。
直到此刻,全家人不得不接受雪儿已离开人世这个事实,生活还要继续,日子还得往前过,很快,屋顶上的缕缕炊烟就飘了起来。
原本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也因为肚子咕咕的叫着,而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就连院门口旁那棵大树上的几只麻雀儿,也不再叽叽喳喳了。
当蓝秀荣和玉儿把玉米饼子和两碗青菜汤以及几只红薯端上来时,天色已有些发灰了。
蓝天柱将一块玉米饼子递到蓝敬昌的面前,说:“对不住了,大少爷,家里只有这个。”
“就是,就是,忙着雪儿的事了,也顾不上准备更多,大少爷就将就将就吧。”一边的蓝福祥也小心翼翼着。
蓝敬昌接过玉米饼子,然后举在眼前看着,心想,雪儿就是吃着这些食物长大的,竟也会出落的如此美艳?想到这,他的心有些隐隐作痛,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险些被噎着,蓝天柱赶紧将一碗青菜汤送到了他的嘴边。
蓝敬昌却一把将青菜汤打翻在地,指着正在吃红薯的蓝福贵说:“你,三叔,去我家,跟我爹说,不,跟我爷爷说,把一些大米白面还有淹在坛子里的肉都拿过来一些,跟他们说,雪儿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不,就说,大少爷饿了,想吃这些东西,去,快去。”
蓝福贵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了嘴里,转身就往外跑。
一直没有离开的小山根子,也跟着他爹的后面跑了出去。
蓝秀荣扑通一下跪到了蓝敬昌的面前,抹着眼泪说:“谢谢大少爷,大少爷是我们家的恩人啊,雪儿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大少爷,升大官发大财。”
蓝敬昌突然大笑起来,他站起身,仰望着灰色的天空说:“升大官?我现在就是虎头县最大的官,县长都要乖乖地听我的。还有,柱子现在就是我的副官,也算是一个大官了。至于说发财,我们蓝家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当年,我要是不离开雪儿,雪儿如今就不会躺在这里。说来,都是我蓝敬昌对不起雪儿,对不起你们。”说着说着,蓝敬昌竟呜呜地哭泣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悲伤?难道是为自己当年的逃离而悔恨?还是因为自己从此失去了这样一位貌似画中女子做老婆而遗憾?也许是,也许都不是,他只是感觉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无数只手紧紧地拉着,又好像是雪儿的手指在紧紧地扯着他的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有一种被撕开的感觉,他仰着头,扯着嗓子喊:“雪儿,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睁开眼睛看看你的敬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