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种灭绝人伦的陈述,在座的人噤若寒蝉,一言也不敢发。顾念持盯着孟甄狭长的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9岁的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孟甄回忆起来已经满眼泪花,跌坐在席位上,旁边还有威胁着她的假公子也没有再随势相逼。“那天我就在贡桌底下玩,我在玩骰子。可是他们在杀死我的母亲时,我根本不敢出声,甚至我怕他们知道我也在。” “所以那时候,你开始筹谋报复,你要每一个万剑山庄的人都为你的母亲陪葬。”穆颜听完惊讶得猜测道,“管家和奶妈都是你的人,所以你们那天避开了杀戮?” 孟甄冷冷讥笑,“管家一直是我母亲安插在父亲身边的人,母亲死后,他同我一起报仇。奶妈?除了那口奶水,母亲从小就告诉我她不可信,我不管她在给谁做棋子,只要影响我计划,那就让她暴露吧。“ 穆许接道,“所以你就放消息给奶妈,故意让她去救你二哥?” 孟甄觉得自己受到赞赏,脸上莞尔一笑,“是。“ 假公子听着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恶童,陈述着尽在掌握的诡计,也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亏他觉得自己智计无双,能够对抗一切,偏偏差点着了这个孟甄的道儿。 甚至往前回想,他也明白了这个死管家对他有意无意的支持,也是在为他吸引炮火,转移注意力。搞得大家都以为这个鬼鬼祟祟的管家是自己这一边的。还想把整个事□□情栽到他头上。 幸亏自己和她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否则谁赢真不好说。 比孟甄偏狭的人多不甚数,但比不了她六亲不认。 比孟甄冷血的人大有人在,也比不了她藏在一副孩童的躯壳里,骗得了好人,骗的过坏人。 假公子还是不能释怀,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我会下毒,你是故意挑着那天让西洲强盗屠庄的?” “你与奶妈勾连,她有异动我怎能不知。既然爹爹引狼入室,千辛万苦抱回一个假儿子。我就是要他眼睁睁看着“亲”儿子要他死,亲女儿也要他死。” 话说到这份上,真相已然大白。这魔界的“假公子”为了功德印,假冒身份偷偷进府,本来铸剑大会一年一度开箱亮印,他要下毒夺印,哪知毒性未发,就来了一帮贼人夷平了山庄。 后来逃出生天,本想将计就计,谁知孟治那厮又请来了长阳,把事情拉入不可逆转的漩涡里。 “这位公子,你也亮明身份吧。”穆许克制着自己听闻此事的怒气,看着假公子,低喝道。 “无聊的很,后会有期。”假公子正欲跳出堂外,却又马上折身回来,原来堂外已经被火势包围。 孟甄清亮的笑声回荡在堂内,大家惊慌起来,她怨毒又癫狂:“这里的每一个人,怎么可以离开呢,今日就一起埋葬在这大火里吧,那天流的血根本不够,是吧?婶婶,表哥,是吧?其他的孟家人,许家人。一起消失了,都成了黑炭火才好呢。” 长阳见火势凶猛,堂外的人马密密匝匝的包围着,是西洲的流寇受孟甄指使放的火。叶茶惧火,但依然直接冲了过去。伯玄施出结界,往外突破,顾念持反制着孟甄,跟在后面踱步前行。穆许和穆颜帮助堂内其他人断后。 这火并不是一般的火,加入了三真水,只能等他烧尽,根本停不下来。这么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山庄陷入一片火海,况且还有西洲流寇的追杀。毕竟孟甄要管家和他们的交易的是:不留一个活口,包括自己。 这活更简单了,见人就杀。 在逃脱过程中,各人被流寇冲散。孟甄柔弱,屡次成了流寇的主要攻击目标,眼看被箭矢射中,管家飞身给孟甄挡住,片刻气绝身亡,孟甄合上他的双眼,也没多说出一个字。还没等孟甄站起来,又一把箭飞射过来,这次她没有躲过。 稚嫩的脸庞上尽是陌生的痛苦和一丝划过的迷茫。她还没有吃过山下的白梨糕和葱香面呢,母亲还说等她及笄,就要把那个如意点苏钗给自己戴呢。不过也罢,以后终于不用抄诗了,真是极难学呀! 叶茶看着这熊熊的烈火,漫无边际的烧着,无论他曾有多少宝藏,也无论包藏了多少罪恶,都随着这灰烬一把散去。而自己又何曾不是一朵浮萍,随水逐流,即使今日烧死在这里,恐怕这世上也无人惦念。 她爱人间,也希望人间眷顾这些子民。 念及此事,叶茶继续拿起手中的剑,大家奋力开辟出一条通路。 这次万剑山庄的事情,传到江湖上,沸沸扬扬,争相讨论。不仅因为女童作恶,太过离奇。还因为神器再次易手,打破了多年来的平衡,长阳又把功德印也收入囊中,实力俨然在一众门派中,更为瞩目。 回程路上,穆颜兴奋地和长平讲着他不在

期间,万剑山庄发生的事情。时不时还揶揄一下顾念持没有生擒假公子,让他在大火里跑了的事情。穆许见她叽叽喳喳,有些话着实得罪人,时不时叮嘱她矜持点。伯玄依旧面色如玉,骑马开道。 叶茶有点低迷地坐在自己马上,心不在焉地骑着。别人的悲欢离合,的的确确搅乱了自己的心。 她想起自己的弟弟了,天涯海角他在哪里? 想着想着自己就落在队伍的后面。至于顾念持,远远地跟在队伍最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到了扶柳镇住店的时候,听得楼下的酒桌有人在说,说的正是万剑山庄功德印的事情,长阳坐了一桌,边吃边饶有兴致地听百姓们说着长阳是怎样惩恶扬善的。那故事里半真半假,听得他们有时忍俊不禁。说到最后,说的老伯谈起了另一件有下落的神器——思惘镜。 叶茶听到这几个字,不由身子僵硬起来。旁边零星的聊天声有时压住了老伯的声音,让她恼火,但又不想表现得很明显,内心烦躁。只能静心捕捉着只言片语。 众所周知,思惘镜的主要神力在于可以看到死亡之人的前世轮回。目前供奉在苍南山,不过长阳卷上记载的是思惘镜该如何启用,其余细节一笔带过,并无详细记载。 至于苍南派,前几任掌门事迹还比较清楚。就是当前的周掌门传说颇多。叶茶已经听过几个版本,这位说老者讲的是:当今这苍南派掌门周云见本来是北燕的小云平王,因缘际会得到了思惘镜,但不知为什么爵位都不要了,最后竟跑去入赘苍南派,还娶了周家一对姐妹。多年来都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话,只是近来年听说周家妹妹已经仙逝,周家姐姐也缠绵病榻,令人叹惋。 大家惯爱听这种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兴致勃勃,穆颜听罢,还在饭桌上补充道,“我听说周掌门真正深爱之人是周家妹妹,对周家姐姐多多少少有些无情呢!这可是我在苍南派的小姐妹和我说的,肯定比这些说的更真。” 穆许见穆颜言语间有些不敬长辈,踢了她一脚,哪知穆颜并不买账,“你踢我干嘛,我小姐妹还说了,自从周家妹妹离世,周掌门已经许久不理派内事务了,并不和周家姐姐住在一处,都退隐敝人,好几年都难得一见呢。” 叶茶听着穆颜在那里叭叭叭,平日里明明是讨厌的人,此时却巴不得她会说就多说点。她是多么想知道关于思惘镜的一切。 穆颜好像还要接着往下说,伯玄赶在前面说道,“长辈的事情不要轻易传播,与我们小辈无关。” 此话一出,穆颜无奈安静下来,大家无言吃完这顿饭,但是叶茶的魂都飞到思惘镜,周云见这些人这些事上了。一旦坊间又开始旧事新提,那就意味着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是什么呢? 叶茶还陷在沉思里,就听穆颜又开始了:“今天扶柳镇有每月一次的夜市,周边几个村镇的人们都回来参加。我们不日就要回长阳了。今天去逛逛夜市可好?” 这基本是在外办完差常见的消遣,除了顾念持说他另有安排,其他人吃完饭都结伴出了大街。 这民间的夜市,美妙的倒不一定是炸豆腐,煎茶叶这些别致风味,流窜到味蕾上,唇齿留香。也未必是灯火杂耍,溜猫逗狗,新奇有趣,更多的是,这人来人往,浮世百态,爱恨嗔痴,跟修仙的长阳真的不一样。 叶茶走到一个卖饰品的小铺,种类不多,倒是各色整齐地排开。叶茶一眼就相中一个月型葫芦吊坠,正要拿到,就见穆颜已经提前伸手抢过:“伯玄哥哥,我喜欢这个,你能买给我吗?” 在穆颜纠缠伯玄间隙,要抢自己看中的吊坠,叶茶生了闷气,偶然一瞥,居然发现一个可疑的身影一闪,进入了赌坊。就是顾念持。 叶茶找了个理由,说去另外一边看看,就迅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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