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 （4）
魏晋突然就笑了。可以说是大笑，也可以说是嘲笑。
魏晋笑道。
“有一个问题老夫向来憋在心里，想问出口，又怕你答不上来。”
寇占却挑了挑嘴，对魏晋的话无动于衷，甚至说。
“这辈子我已活得太明白，哪有什么答不上来！”
魏晋冷然地质问。
“便是让你当上了这大荒之王，又能给黎民带来多少变改？”
寇占却在这段冷然的话语中笑了出来。
寇占朗声道。
“一尘不变，一点不改。”
“我之谋篡，从来就不是为了于天下的黎民创造更好的光景；我之造反，也从来不是为了令这世界迥然一新。”
魏晋不禁要问。
“那你为了什么？”
寇占嘹亮道。
“只为不弯腰做人，更不要俯首称臣，两个字，痛快。”
魏晋高高腾起手掌，重重拍抚在案，喝道。
“为了你的痛快，便不顾大荒动荡？便不管生灵涂炭？”
寇占丝毫不为魏晋的气势所屈，虽只是卧坐在桌案前，却绝不会比站立的魏晋低。但见其目光暴涨出贪婪且执着的光华，平稳而深细地道。
“圣贤多言为人，千百年来出了多少个圣贤？君王多言为民，又有几个当真放下了自己的私欲？我只为自己的私欲，只因我不屑以如簧的巧舌欺你骗你。”
魏晋严厉反驳。
“当今王上，岂非正是大公无私的明君！”
寇占“呸”了一句，道。
“谢忆弦若当真大公无私，赵子暮和青妃又何故隔江遥铭？”
一段仍带着血腥的记忆浮现在寇占的脑海里，漫天的风沙甚至比现在堂外的飞雪还要凛冽，那是属于寇占的日子，永远不会忘记。
魏晋的面色一黯，显然是因为寇占提到了朝堂中决不能言的禁忌。
相传当年赵子暮与青梅竹马的小青姑娘救过王上一命，却在大荒一统时，被拆散分离，从此赵子暮只能身为王城御卫，隔着那条萦绕王城的朝天江，遥遥和青妃相望。
魏晋原以为只是蜚语流言，此时被寇占脱口而出，竟似是实情。
一时，甚至令其语毕。
寇占看着魏晋脸上阴晴不定，突然来了兴趣，道。
“我亦有个问题，就怕你自己也弄不清。”
魏晋厉声道。
“荒缪。”
只见其抛下了一时的恍惚，挺了挺胸膛。
寇占道。
“你为什么要当官？”
魏晋胸怀一腔的抱负，畅然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寇占寥寥笑语，道。
“你倒是心中自有一番天地。”
魏晋为自己的壮志而感到骄傲。
寇占接着道。
“你以为自己做到了几许？”
此话一出，魏晋难免怔了怔，然后挺起的胸膛难免缩了下去，一腔的豪情火焰似乎都被冷水浇熄。
还未待其做出任何辩解，寇占却是说了下去。
“你立不了心，因为天地岂可容你！你立不了命，因为生民岂会听你！你继不了绝学，因为绝学与这世间不匹！你也开不了太平，因为马上就会再次刮起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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