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八十五天】 东方的远空,浮现出了一抹明丽的鎏金色,金色铺满苍穹,即将迎来破晓的时节,水天相接之处,一轮明日冉冉升起,镏红的光泽洒满大地。 李蓉收起了濡血的刀,淡淡呷了一口热茶,道:“天明大亮,我们就不再是海贼了,茶山之上海寨也要拆掉重建了。” 其他海贼闻罢,觳觫一滞,纷纷问为何。 李蓉恨不得敲碎这些木讷的脑袋:“当初,我们在茶山落草为寇,根本目的就是反抗这些作恶多端的海寇,让歙县的女郎有个有枝可依的屏障,再也不会整日担惊受怕,害怕自己会被那些狗官抓去,献祭给所谓的河伯。” 李蓉淡扫获擒的完颜宗弼一眼:“如今,完颜宗弼、杨主簿等狗官已然落入我们的手中,老知县也获救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不必继续做海贼。” 那些海贼道:“那我们今后何去何从?” 李蓉朗声一笑:“自然是回歙县继续做渔夫打渔了,还能做什么?人终究是要回归家庭的,海贼虽然听着风光,但始终是一个漂泊无依的行当,做得了一时,但当不了一世。” 李蓉看了赵乐俪和李樯一眼,低低地喟叹一声:“年轻真好。” 除了能将性命交付,还有一生的精力,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 - 白昼,所有遭俘的女郎悉数归家,亲人团聚,热泪盈眶,整一座县城沸腾成了一锅粥。 老知县从县衙亟亟赶来,操办了一场庆功的盛宴,专门款待这几位剿寇的大功臣。 赵乐俪没有参加庆功宴,她需要审问完颜宗弼、胡商兀术和杨主簿三人,问问他们在这一场阴谋之中各自的位置。 她非常清楚,这一场阴谋背后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宋谟,也只有他,才胆敢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但赵乐俪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宋谟为何要贪墨万两军饷、窃造火药,今番竟是还要与金国皇室狼狈为奸。 如果说,宋谟的目的是谋权篡位,他要做的是弑害宋熹宗,而不是将大璋朝的苍生搅得如此天翻地覆。 生灵涂炭,让万民积攒诸多怨气,很容易领兵起义,这对帝王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完颜宗弼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金国二皇子在十多年前就消失了,而宋谟在还不是太子的时期,也曾出走过一段时间,让皇后差人找寻了许久。 这一个猜测,听得赵乐俪身上渗出一丝冷汗,她对谢圭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宋谟回来之时,很可能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 谢圭璋的话辞特别直接:“原来的宋谟已经死了,我们现在所接触到的人,是金国二皇子完颜宗翰。” 谢圭璋看了完颜宗弼一眼:“是也不是?” 完颜宗弼道:“纵使你们二人发现太子是易容过后的完颜宗翰,又能怎么样?你们没有切实可靠的证据,此事传出去,旁人只会觉得你们是疯了,亦或是觉得你们要谋反。” 谢圭璋笑出了声:“若我们就是要谋反呢?”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陡然之间,空气变得滞重。 完颜宗弼看向了赵乐俪。 赵乐俪垂着眸,一错不错地凝视对方,道:“我会亲自杀了赵闵,还有宋谟。” 一来,是替她的母亲还一个公道。 二来,是替她自己还一个公道。 女郎的嗓音温韧而有力,如沉金冷玉,一声接一声地敲撞在了完颜宗弼的耳鼓处。 完颜宗弼听罢,怔愣许久,凝声说道:“你不仅要弑父,还要弑君?” 他感觉自己从未看清过赵乐俪。 这天下,谁敢道出这种话? 估摸着也就只有她敢说了。 完颜宗弼道:“你们两个,今番没有杀我,想必是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我若是帮了你们,有何利益可图呢?” 谢圭璋长久地打量了他一眼,薄唇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道:“你争夺海上霸权七年,但又自称,对金国皇室的皇座并不在意,实质上,你一直想要夺嫡称王,是也不是?” 完颜宗弼道:“何以见得?” “你的母亲乃是一个宫婢,是以,你是庶子出身,而金国,最为注重的就是血统,立嫡不而立长,纵使你是三位皇子之中年龄最大的,但无人称你为长兄,更无人尊你一声王,若你不称王,你和你的母亲的尊严,这一生一世,终究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 这一句话,俨若巨石,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上砸出星星点点的波澜。

完颜宗弼变了脸色:“你如何知晓我的出身?你调查过我?” 谢圭璋淡淡地笑了一下:“谈判之前,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完颜宗弼道:“就凭你们二人,也想推翻宋谟的位置?” 赵乐俪凝声说道:“我需要搜集清楚宋谟贪墨的账本、偷造军械的人证,还有沟通外敌的证据。” 完颜宗弼指尖慢条斯理地叩击于膝面上,道:“我能从中捞着什么好处?娶你吗?” 如此轻佻孟浪之话,听在谢圭璋耳屏之中,他面容之上惯有的笑意,逐渐淡了,容色淡到毫无波澜,弑气浓重,杀意隐隐浮现出来。 谢圭璋行近前去,手腕被赵乐俪微微牵住,她一错不错地望着他,说:“别杀他,他还有一用。” 谢圭璋笑了一下:“我自然没打算杀他。” 如此重要的一颗棋子,他又怎的忍心杀害? 赵乐俪听罢,适才放心。 谢圭璋行至完颜宗弼近前:“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完颜宗弼道:“我手头有宋谟相关的一切证据,你们若是杀了我,你们这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完颜宗弼道,“在大璋朝的人眼中,赵乐俪已经死了,是被你谢圭璋杀死的,你就是个满身恶名的杀人魔,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 谢圭璋扯了扯唇角:“天下人如何看待,与我们有何干系?天下人从不在乎那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坐上那个位置以前,到底蘸染了多少腌臜,他们唯一在乎地,不过是有地可耕、老有所养、轻赋轻税—— “简言之,他们所真正在乎的,不过是自己家门前的一亩三分田地,至于那坐在龙椅上的人,是人是鬼,是魔是妖,这苍生黎民,谁会在乎呢?” 完颜宗弼蓦然一怔。 全然没料到谢圭璋竟是会这样说。 自己对谢圭璋全然构不成威胁。 完颜宗弼想要说些什么,翛忽之间,谢圭璋话锋一转,道:“倒是你,或许没这般幸运了。” 完颜宗弼听出了一丝端倪,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谢圭璋:“我将你交给金国的大皇子,你觉得你和母亲下场会如何?” 都说蛇打七寸,完颜宗弼再次被狠狠拿捏住了七寸,整个人面色都发生了剧烈地变化。 母亲是完颜宗弼的软肋,他脸色变得格外阴鸷冷沉:“你不准动她老人家。“ 谢圭璋淡笑出声:“如此,你的诚意在何处?“ 完颜宗弼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什么证据,我都可以给你。“ 他特地强调了一句:“只要你别动我的母亲。“ 谢圭璋淡笑出声:“自然可以。“ 与完颜宗弼谈妥之后,他徐缓地后退一步。 赵乐俪不知谢圭璋跟完颜宗弼具体商谈了什么,但完颜宗弼看起来是一副忍辱的样子。 如此看来,谢圭璋应当是拿捏住了完颜宗弼的软肋了。 完颜宗弼沉思了好一会儿道:“关于贪墨账本之时,兀术应当了解得比我要清楚一些,你们可以去问一问他。“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二皇子的胸口有一颗梅花形状的刺青,那是金国皇子都有的图腾,不论是你易容还是没易容,胸口都会一颗刺青。” 完颜宗弼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命人将我衣服扒了,看看我胸口上,是否有图腾。” 谢圭璋敛了敛眸心,信手扯开了对方的衣物。 赵乐俪下意识避开了眼。 在余光之中,她到底是看到了一块深红色印记的刺青。 大片大片的盘踞在完颜宗弼的胸口上。 谢圭璋淡眸一扫,道:“如此,宋谟——完颜宗翰的身上也有这样的刺青么?” 完颜宗弼点了点首:“自然,完颜宗翰细皮嫩肉的,他的刺青颜色,一定会比我和大皇子的都要深,这是一目了然的事。” 谢圭璋了悟,正要去地牢里提审兀术,哪承想,噩耗传来,那狱卒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禀告道:“大事不好了!” 赵乐俪眸心凝了凝,沉声问道:“发生何事?“ 狱卒磕磕绊绊道:“有、有个女子擅闯地牢,直扑兀术的地方去了。” 赵乐俪与谢圭璋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眸心当中发现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们二人纷纷赶至地牢,发现一个女子长伫于地牢门口。 赵乐俪很快就认出此人。 <

> 百鬼阁的阁主麓娘。 她身后是兀术,兀术瘫倒在了血泊之中,死相惨凄。 谢圭璋眸色一凛,袖裾之下手掌攥握成拳。 听闻到动响,麓娘徐缓转过身来,“谢圭璋,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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