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延敬呆呆的出神,而房巽则乖巧的在一旁,耷拉着小脑袋,拿着一束不知名的黄色野花,听院子里的虫鸣,同样想着自己的心事。
现在还没有蝉鸣,再有些日子就是端午,过了端午就是麦收了,麦收之后秋蝉才会出来,再过一阵子秋蝉才会开始叫,若是她记得不错,那这场没完没了的雨是在端午前后下的。小喜说梅香把事情办的极为妥帖,那道士恐怕已经去了六合县,也不知道父亲几时才能回去。
这样想着,就见李嬷嬷从禅房里头出来,冲着父亲一福礼,“七老爷,老太太说,怕姐儿累着,让您先带着她回去,等会子也不必来接了,这禅房离厢房也近!”
父亲冲李嬷嬷点头,“辛苦嬷嬷了!”
李嬷嬷笑着摆手,“七老爷客气了,老太太还说,七老爷毕竟是一县的父母官,咱们明儿一早回去,莫要耽误了公务,劳烦七老爷支会七太太一声,辛苦七太太了!”
明儿就回去了?房巽别的没有听清,就这一声听的真真儿的,她一下精神了,把手里的野花一丢,松开父亲的衣襟,扭头就要往回走,她是个孩子,她才不管李嬷嬷!
春分早已经取了灯笼,此时见房巽跑的快,便也不管李嬷嬷,连忙跟了上去,“姐儿慢着些!”
李嬷嬷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一般,只觉得膈应。这一个两个的,倒是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姐儿也就算了,这春分不过是个丫头,倒也在自己面前摆谱!
瞧着吧,等你们进了京城,看怎么收拾你们!
禅房院子里杂草丛生,杂草之中堆着几块山石,待李嬷嬷回了禅房,玉枝从山石后露了半个脑袋出来,她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眨了眨眼睛,一闪身进了禅房。
天已尽黑,从禅房的院子出来,房巽被父亲抱在怀里穿过小路,从抄手游廊往后院的厢房走去,廊下没有灯,春分打着大红灯笼紧紧的跟在身边。
天上的月亮弯弯,在云层里穿来穿去,微弱的光照在地上,隐约能够看清周边的环境,房巽往前看去,只见这抄手游廊的一侧是个水池,尽头拐弯处是个靠水的敞杆,靠水的那侧做了供香户们休息的美人靠。
玉枝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老爷、大小姐,李嬷嬷有些头疼,让我来问问,太太那里有没有带正天丸?”
玉枝是冲着父亲说话,可眼睛却瞧着春分。
正天丸,疏风活血,养血平肝,通络止痛,专治头疼的,一般人家出门都会带上几丸,老太太那里竟然没有?房巽前世在药铺呆了许久,这样的药一听就知道。
何况,刚刚李嬷嬷还好好儿的传话来着,怎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头疼起来?房巽眯着眼睛看玉枝。
“原来是玉枝啊,这药咱们有的,你去找傅嬷嬷那里要就是了!”春分说着脚却不动,大红色的灯笼将玉枝的脸照的微微发红,春分姐姐果然聪明,房巽几乎要笑出来。
玉枝虽然一副着急的样子,却是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房巽,眼睛溜溜转,就是不走。
这个明明是殷雪沁身边的丫鬟,怎地管起大伯祖母身边的事儿了?房家什么时候这样乱了?就像是若是傅嬷嬷不舒坦,自然会差了她身边的小寒,再不济找了春分、谷雨也行,怎么也轮不到让夏至来捎话!房巽皱起眉头,房家大房的人不会这般没规矩,除非……除非是玉枝自作主张,跑来支走春分!
可父亲不明白,他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转头吩咐春分,“大伯母那里可离不得李嬷嬷,你辛苦一趟,带她去找傅嬷嬷,且莫耽搁了。”
春分抿了抿嘴,才犹豫着道,“那奴婢就先带她过去!”
父亲把房巽放到地上,伸手接过春分手上的灯笼,春分跟着玉枝急匆匆的走了。
天已漆黑,只有一弯月亮在天上,发出淡淡的光。
房巽撅起小嘴,伸手抓着父亲的衣襟,走的很快,父亲诧异的伸手去抓房巽的手,房巽却没有松开,父亲只好任由房巽抓着衣襟。
两人走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房巽就听到身后殷雪沁娇滴滴的声音,“表哥!”
房巽心中一凛,紧紧的抓着父亲宝蓝色的衣襟,往后瞧去。
父亲转过身,殷雪沁迈着小碎步娇喘着追上来,抬起头,目光闪闪的看着父亲,“表哥且等等我!”
“表妹怎地回来了?”父亲退后一步,将灯笼往前送了送,客气的和殷雪沁打着招呼。
“嗯,我不爱听这些,本就是陪姑母来的,里面乱哄哄的,吵的头疼,就出来了。”殷雪沁语无伦次的解释,目光闪闪,依然紧紧的盯着父亲。
见殷雪沁有些尴尬,父亲笑盈盈的点头,“你们小姑娘家,大多是不爱听佛经的,听你身边的丫头说李嬷嬷也头疼,春分已是跟着去取药了。无妨,我送你回厢房就是!”说着便抬腿就走,也不去管她,房巽松了口气,紧攥着父亲衣襟的小手也轻轻松开。
殷雪沁同样松了口气,紧了紧身上大红色的披风,跟在父亲后头,慢慢的走着。
“表哥,听寺里的小和尚说这定山寺是皇帝赐的名,可是真的?”殷雪沁的声音甜腻软糯。
“是真的,是南朝梁武帝赐的名。”父亲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便住了口,显然不想多说。
殷雪沁却像是很高兴,她仰起头,露出娇颜如花的脸,“表哥真有学问!”
在明亮的大红灯笼的映衬下,殷雪沁的脸微微发红,显得更加娇媚了,这是要出事么?房巽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她恨恨的看着殷雪沁,紧紧的跟在父亲身边。
天已尽黑,定山寺里除了大殿里灯火通明,便只有厢房里有几处莹莹的灯火。
房巽人小腿短,父亲迁就她,将大红灯笼尽量的往她身前靠,走的也很慢,殷雪沁却是更高兴了,她迈着小碎步,在父亲的另一侧慢慢走着,双手紧紧的攥着帕子。
眼看到了后院,却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野猫叫,“哎哟!”只听殷雪沁轻呼一声,身子一歪,倒向了父亲,大红色的披风随即滑落到地上,父亲大惊,连忙丢了灯笼,伸手将她扶住。
房巽一惊,松开了紧紧抓着的父亲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