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微凉轩也是鸡犬不宁,不知哪个好生是非的贱坯将此事同时告到了牧府。 只是对比叶咏仪,牧禾行的正,心里敞亮,自然不怕问责。 “晓晓可有伤到哪里?”“女公子可是打了人?” 牧孝德和拂荛几乎一同步入屋内,两人行色匆匆,一个关心牧禾伤势,另外一个则关心他人伤势。 此时跪在地上,正等着受罚的牧禾错愕中夹杂着窘迫,也不知该先回答谁的好。 牧老爹见牧禾不说话,心里如火烧一般,可见拂荛不慌不忙,又想起了柳姜菀的话,便只能按耐焦急低声埋怨道:“是不是又闯祸了?!” 牧禾摇头。 “女公子可动手打了那个小……叶咏仪?”拂荛板着脸,心道那个刁蛮又不知深浅的小娘皮真该好好管教一番。可她更知道,偏袒牧禾不仅保护不了她,还会让她变得懦弱。 牧禾继续摇头。 作为一个合法的守规公民,什么才算正当防卫牧禾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正处在敏感期,自不会做出此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 “那此事究竟因何而起?”牧孝德总算是安稳地坐了下来,用袖管沾了沾额上的汗珠,渐渐缓和了内心焦躁不安的情绪。 牧禾讪讪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们并没打架!” 在牧禾看来,女子之间的打架招数无非就是揪头发,撕衣服,扇耳光,掐身体,这趟顶多算架前热身。 “当真没事?” 牧禾本以为两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责罚自己一通,可眼见气氛还算和谐,便利索地起身,平摊手臂,原地轻盈地转了两圈,朗朗道:“阿父!我没事!你看!这不好好的么!” 牧禾用洁白细嫩地手掌托住自己如玉般的脸颊,含笑的面庞犹如一朵风中摇曳的太阳花,她晃动着脑袋问道:“阿父可见我脸上有红肿的地方?” 牧老爹仔细端详,确实没有什么被打的痕迹。 “对嘛!别看我个子不高,力气可不小。”牧禾继续开心道:“总之,阿父放心!我定不能让别人欺负哒!不信,你问南乔阿姊!” 柳南乔站在一旁神情恍惚,先是一愣,片刻又羞愧地点了点头。 待佛荛确定牧禾没事,便思虑着如何惩戒牧禾,病愈出门的第一天便和别人扭打起来,若是再不反省,将来又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 而牧禾这时最想知道告发之人究竟何方神圣,若是自己判断有误,便是高估了爱挂臭脸的叶行简,若不是,又是哪个滋事之人? 牧禾卖乖完便严肃道:“阿父,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拂荛回忆道:“冉菁菁慌慌张张地冲进府来,不由分说就大声嚷嚷牧叶两家女公子不顾及身份尊容便在铺口揪扯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啼蹄秃秃地说了好一阵,牧禾却只注意到告发者的姓名,哪一个?莫不是刚刚布庄遇到的那位娇纵做作的女子吧? 牧禾长叹,真是祸不单行!有个叶咏仪还不够,现在又出来一个什么晶晶,青青,莺莺的。 恰逢此时,廉几躬着身在门口处通报:“大人,叶丞相到府,说与您有事商议!”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牧孝德来不及探究,速速道:“快请叶丞相入内堂!” 见叶贤风尘仆仆地挽袖而至,牧孝德连忙拱手上前迎接:“叶兄,快!请上座!” “牧兄,勿怪鄙人来迟了!咏仪这孩子实在太不懂事!牧禾可还好?” “叶兄勿念,小女无碍!” “没事便好!鄙人今日正为此事而来!” 牧孝德心里一沉,也不知叶贤是否为小女前来讨债。 叶贤沉了沉肩膀,摆出一副豁然开朗的面容,慢慢道:“牧兄,事已至此,鄙人便不再绕弯子了!说到底,牧叶俩家并无仇隙,但不知为何两个小女娘积怨颇深,这其中缘由又不是你我长辈二人插手便可解决的,恰逢行简月初学成归来,不如把他们凑到一处,互相探讨学习,一来通学史识,质疑辩难,二来教化引导,清心养智,不知牧兄作何想?” 牧孝德边听面眼前边展现一幕其乐融融、温馨和谐的画面,他一拍大腿,那可真太好了啊!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便马上兴奋道:“叶兄此言正合我意!若你不来,择日我也要为此前去府中叨扰!” 两人真是难掩心中的喜悦之情,恨不得上前握爪拥抱再击个掌。 说来奇怪,最近两人总能在同一件事上一拍即合。 近日朝堂之上,叶贤与江仲因匈奴一事各执一词,主战派的江太尉以为:匈
奴应早日征伐,狼子野心不是几块肥肉就可喂饱的,若击败了匈奴,还可更好地收复匈奴周边的部落,尤其近日边境几处匈奴骚扰不断,驻守的将士整日无法安心入睡,人民无不提心吊胆,一日不攻,便留下后患,是以,开疆辟土已势在必行。而主和派的叶贤则以为:匈奴长期生活在苦寒之地,那里环境特殊,漠北一带又不易耕种,物产稀少,游牧民族更与塞外结盟,经常联手侵扰,一旦在西域开展强攻,不仅会削弱本国的兵力,更会让边关人民百姓受苦受难,对日后收复人心毫无益处。当然,牧老爹也是主和一派,他同样以为:虽国家将士骁勇善战,但毕竟匈奴人各个彪悍凶狠,又擅长骑射,若在草原此等空旷蛮夷之地作战,我方没有任何优势。 此时,牧孝德与叶贤双双举杯对饮,只差把酒当歌了。 来不及退去的拂荛、凤璃,柳南乔和牧禾几人,此时正落座于偏室听着这发生的一切。 牧禾打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以现代人的处事原则,不对付的两人就应该少见面,眼不见则心不烦,这牛不吃水强按头,古人也太会自我安慰了吧?! 牧禾愤慨之际刚准备起身,屁股还没离开地面便被拂荛一把拉住。 拂荛默默地对牧禾摇了摇头,拽着牧禾的手紧了紧,牧禾便悄无声息般地坐回了原位。 “多谢牧兄!”叶贤拱手行礼,继续道:“鄙人不便再扰,这便回府安排!” 牧孝德见状,起身匆匆道:“叶兄且慢!” 叶贤不解道:“牧兄,可还有不妥之处?” 牧孝德晃晃悠悠地上前一步。牧禾可是吃过亏的,现在凡事牧孝德都谨慎斟酌,那叶咏仪非等闲入流之辈,一个不小心就要撒泼耍混,只有放在眼皮子下面才好保证小女的安危。 继而,牧孝德慎重道:“牧府屋阔人少,幽静安适,适宜修学,还烦请牧兄告知行简、咏仪来牧府受学!” “好!“叶贤答应地十分痛快,心里也没有半分不悦,他拱手告辞便冁然离去。 待堂内安静下来,牧禾便冲出去,可怜巴巴地看着牧老爹撒娇:“阿父,非叶行简一人不可嘛……” 牧老爹拉长语调抢道:“唉!不得无礼,受学于你便是你的夫子!怎可张口闭口直呼人家的姓名?!” “阿父,可他……” “嗯哼!”牧老爹特意拔高了嗓门,接道:“勿要非议他人!叶公子乃潜心修学之人,雄才大略,不骄不躁,乃夫子不二人选!” 见牧老爹如此正言厉颜,牧禾只好放弃在叶行简身上鸡蛋里挑骨头。罢了!他来就来吧,可还要带个叶咏仪,买一送一也没这么搭配的好吧。 牧禾不满道:“好!好!那阿父可知叶咏仪……” “人多些热闹,互相切磋琢磨方能自我反省。好了!莫要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我累了!凤璃,侍奉女公子回房吧!” 话没说完,牧禾已被拦路截胡了三次,此时的她已无力抵抗,像只输掉了比赛的兔子,心有不甘地耷拉着耳朵被拉了出去。 庭院中,廊柱和墙面被罩上一层金色的霞光,空中,暮色暗淡,残阳如血,牛乳般的云朵被晒的鲜红,日落的宁静中带着微微深沉。 牧禾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似真似幻,好不真实。 晃晃之中,她的脸上映出一丝恬静,宛若大海中的游鱼泛着金光。 凤璃也跟着停下,困惑道:“女公子可有心事?” 牧禾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眉眼清亮,小巧的嘴角微微上扬,面颊上泛起一片涟漪,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指向天空,轻轻道:“你看!再美的夕阳也有落尽的时候。” 凤璃一知半解的向远处眺望,却只看到苍茫一片。 方才见女公子打心里不愿与叶公子修学,凤璃便不解道:“女公子可是不喜欢叶公子?”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来到这里这么多天,让牧禾打心里厌恶至极的人确实没有,只是经历了这一天,牧禾心中气血郁结。 “就是看不惯他的样子!”牧禾小声咕哝。 须臾,牧禾转身注视着凤璃疑道:“他以前就这副德行吗?” “啊?”凤璃惊讶,不知道女公子口中的那副德行是哪副德行,接着又仔细想了想,磕磕巴巴道:“凤璃入府的时候,听说叶公子已经去了岳石院,凤璃也不知……女公子觉得叶公子哪般模样?” 牧禾叹了口气,明白自己问错了人,搪塞道:“你我年纪相仿,那时那么小,我也记不得了!” 凤璃哦哦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道:“听说庄夫人正在城中为他寻新妇,叶家官位显赫,珥金拖紫,叶公子又才貌
双全爽朗清举,也不知哪家女公子……” 牧禾瞧凤璃说的兴起,便笑着打趣道:“莫不是我们的小凤璃倾慕于叶公子?” 凤璃慌忙羞红了双颊,拼命摇手道:“女公子莫要取笑凤璃……” “那到底是谁倾慕于谁啊?”柳南乔从身后带着笑意追上前来一同嬉道。 凤璃的脸一下子更红了,不由分说便捂着脸跑开了。 牧禾怕柳南乔被牧老爹兴师问罪,便担心道:“阿姊,阿父可有为难你?” “没有!”柳南乔弯起嘴角摇了摇头。 牧禾见她面容复旧如初,安心道:“那便好!” 正好柳南乔也觉得奇怪便问:“牧禾,叶公子可有得罪于你?” 牧禾高高撅起粉嫩嫩的小嘴,侧着圆圆亮亮的眼睛向上眨了眨,费劲脑汁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总之俩人不是气场不合,就是八字不合,便答道:“反正就是觉得他奇奇怪怪的,阿姊难道没觉得吗?” 柳南乔低头不语,突然回想起今日初见的叶公子,身型挺拔,俊逸若仙,白衣黑发,英姿勃勃,满身流露着高贵淡雅的气质,似是活在神话中的人物,想着想着心中起一簇火焰,烧的面颊泛起红晕。 牧禾正打算继续念念那只狐狸的,却看到身旁低眉垂眼,红晕已延伸到耳根的柳南乔,不觉奇道:“阿姊可是不舒服?为何脸这般红?” 柳南乔不自在地撇开了头,一边大步向前走一边道:“初秋的太阳真比夏日还要毒辣,这秋老虎真是霸道呢!” 牧禾一头雾水,这太阳明明都要落山了。 牧禾跟上前去,视线缓缓从天空转移至柳南乔的身上,清泉般的笑容瞬间缓缓流淌。她憋着笑,勾住柳南乔的臂弯旎旎道:“阿姊,日后,那个姓叶的就交给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