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月亮是血的颜色,洒下的月光也似一片血海,在整个精灵森林里翻涌。
林子各处都着了火,树枝噼啪噼啪响,灼热的火光烧红了整片星空。
火海里充斥着刀、枪、剑、戟、火炮、人、血河、死人、火烧、长矛、箭矢、尸体、木精灵、死精灵、血肉模糊的尸体、风精灵、杀进来的人、死亡、救死扶伤的花精灵、逃跑的花精灵、被人抓住的花精灵。
混乱的场面里是听不尽的厮杀声、惨叫声、哀厉声,每一声都比火烧更疼。
花精灵枝舞芽看着这一切,早已泪流满面,它强忍疼痛扭断自己手臂,自冒险者的手掌中挣脱出,单手起印,默念灵咒,借用灵木响应的力量,拨开一点空间,在冒险者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头跃了进去,但随之而入的还有一线白光。
灵木所在的空间,名为圣域,是部落里最干净最圣洁的地方,枝舞芽每一次入内,都会将自己洗涤得干干净净,无论内外,为的就是对得起自己的信仰。但这次,它也管不了那么多,即使断臂涌出的鲜血玷污圣洁、脚底的灰烬在上面留下肮脏的脚印,它也要不顾一切的靠近灵木,因为它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族人被杀死、朋友被俘虏。
灵木离它其实只有三米的距离,如果是飞,它只要两秒的时间,但它的翅膀在被俘虏时割去了一角,只能从飞变成跑。
这三米的距离于它小小的身子而言,就如三十米般,不远也不近,相信很快就能抵达,但它急切的小脚步才在洁白里印下几个黑脚印,一道血线就忽然斜切开它的双腿,又于走动中疯狂变大变深,最后,双腿冷漠地离开了它的身体。
枝舞芽冷不丁地跌倒在地,一股剧烈的疼痛接着从腿部传来,几乎使它晕厥过去,但一想到同伴的安危,它咬着舌头以痛压痛,保持住清醒,然后想努力地爬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腿没了,一股绝望顿时涌入心头,迅速将它淹没,令它窒息。
意识模糊间,它仿佛看见前方的灵木在向它招手,死去的同伴也似乎钻出了灵木,期待地瞧着它,鼓励它,想到族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它立马咬着血槽牙,艰难地爬在洁白如雪的地面,拖出一条斑驳的血痕。
血痕越来越长,意识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僵硬,此刻,它心底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倒下前靠近灵木。
距离逐渐从五尺变为四尺、三尺、两尺、一尺……
它终于来到灵木旁,但伸出手触摸灵木的第一件事情却不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是联通其他部落的灵木,虚弱地道:“这里是希图雅部落,我是部落灵守枝舞芽,我们遭到大量人类冒险者的袭击,部落近乎沦陷,请尽快派兵支援。”
不一会儿,有精灵回道:“这里是牝牡部落,我是部落灵守夭华,希图雅部落还能坚持多久,部落首领是否还存活,这次有多个部落遭到袭击,我们已经派出了所有能够战斗的精灵,恐怕没有余力来帮助你们,希望你们能再坚持坚持,等我们击退来犯。”
接着,又有精灵道:“这里是穷溟部落,我是部落灵守飞樱,我们也遭到大量人类冒险者的袭击,现在尚能坚持一天,请尽快支援。”
夭华回道:“这里是牝牡部落,我是灵守夭华,我会联系附近其他部落,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过去,请耐心等待。”
又有精灵道:“这里是卢叶汀部落,我是部落灵守挽烟,我们的侦察精灵刚刚看见大量人类冒险者向我们这边奔来,请求支援。”
听着接二连三的求援信息,枝舞芽的心几乎沉入冰冷的海底,它知道是不可能求到援军了,部落没救了。
眼前开始一片黑暗,死亡的窒息感已悄悄顺着它的呼吸,蔓延至心脏,一种压抑而绝望的悲呛突然在心停的最后一刻爆发,冲出眼角,变成一滴晶莹剔透的血泪。
泪滴落入洁白的空间里,乍起涟漪,一棵苍翠的小树苗钻了出来,并于顷刻间长成一棵大树,开花结果、落花枯萎仅在一瞬间,而在这一瞬间,有一道绝美的虚影凝结出,悄然凝注它。
可惜的是,枝舞芽已永远闭上了眼睛,再无法看见这一幕。
虚影漠漠隐去,万籁俱寂中,似有一声长长的叹息留下,声哀厉而弥长。
一群人在屠杀精灵部落的同时,也有一群精灵在追杀两个人,从茂林追到山涧,再从山涧追到云霄。
两位灵王境的木精灵突然从下方的林子里飞出,堵在钟离与但他林的前方,使得钟离两人不得不停下来变道,可就在他们准备拐向左右时,又是两只箭矢自下方斜射来。
双箭内蕴暴风之力,带着刺耳的爆鸣以及恐怖的风压,拖带出一条湛青的流星尾斜冲上天穹。
箭矢还未来临,钟离的衣袍就已被箭风摧残得猎猎作响,束发崩散,向后袅袅而飞。
待箭抵临,更为强大的风压几乎挤压成一面墙,撞得钟离两人连连后退,可风墙后的箭矢却是如鱼得水,毫无影响地穿过风墙,分别射向钟离与但他林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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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追而来的两木精灵一水精灵已停下了步伐,同时松了一口气,眼里露出解脱的笑意,毕竟从两人面对箭矢余波处于劣势的情况来看,这两支箭矢绝对能取了他们的性命。
可没一会儿,它们笑着的眼眸就瞪得大大的,只见钟离食指轻轻一弹,不见任何元素波动,射来的暴风箭矢就粉碎成灰,旁边的但他林也只是随意地吹出一口气,气团中混有厚土坚金的力量,将暴风箭矢一寸寸碾碎。
底下的风精灵似乎不敢相信,再次射出了几支箭矢,却被但他林随手一巴掌全拍碎。
但他林好笑道:“你们真以为我们在跟你们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几精灵对视一眼,它们的眼里并没有面对强者的胆怯,有的只有视死如归的熊熊战意。它们点了点头后,纷纷杀向两人。
钟离偏身避开一矛,一掌打飞木精灵,道:“注意点分寸。”
但他林道:“我明白。”
三支矛锋又快又狠地刺向了但他林的头、胸、腿,但他林却只是伸出了手掌,好似让它们先暂停一下,但它们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他也不是让它们停下,他的掌心已汇聚灵力勾勒出一副阵法护盾,尖矛刺在上面,犹如鸡蛋碰石头直接全部震碎,那三位木精灵也被震得气血澎湃,灵力混乱,无法压制地向地下坠去。、
水精灵见此,也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双掌一拍,打出两条巨鲨咬向钟离与但他林,虽然并没有造成威胁,但这片刻的拖延,令下方的风精灵找到了绝杀的好时机。
风精灵兄弟同时将手中的弓挂在树枝上,不舍地互相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后,开始对着空气弯弓搭箭,它们手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表现得十分费劲,好似在演戏,但浓密的汗水和即将爆出的青筋无不在说明它们确实在艰难地拉弓。
弓满后,它们立刻松开了手,就在松手的一刹那,它们身后的翅膀停止了扇动,身躯缓缓倒了下去。
一对箭矢没有声息地来到了钟离与但他林的眉心,这两支箭矢不是普通的箭矢,它们没有形体,看不见,也摸不着,若真和普通箭矢论起威力来,它们甚至就连一片树叶也无法射穿,即使是射在水面上,也无法激起半点涟漪,但就是这样的箭矢,却是比普通箭矢更要致命,它的致命,不在于形,而在于神。
身中此箭的生灵,体表不会留下任何伤痕,心脏依旧能够跳跃,呼吸依旧能够存续,但他就是死了,无论是灵丹妙药,还是神灵降世,也绝对无法再救活。
钟离与但他林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钟离是惋惜,但他林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