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只字未提泽弗奈亚的证词,她预料到了。魔法部不愿意将麻瓜和巫师世界实际尖刻的矛盾暴露给公众——尽管他们实际一直在做的工作,就是努力调和这些问题。

沉思间,一个人像个幽灵般悄然出现在塔楼上。他披着霍格沃茨的校袍,脚步很轻,直到伊狄抬起头了,才发现他的存在。

他从兜帽下露出苍白的脸庞和一双银灰色的双眼,黑色的瞳仁嵌在其中,锁定着她。

伊狄不由得浑身汗毛直竖起来。

“沃伦·诺菲斯。”她声音嘶哑。手中攥紧了报纸的页脚。她脑海里几乎都没有空闲思索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她脑海里一直崩的一根弦“啪”地断了。

他这次看上去跟以往不大一样。伊狄看着他眼底很浅的红血丝,想道。

“伊狄·里德尔,”沃伦摘下兜帽,一头令人震惊的长长的银发倾泻而下。他的语气依然轻而平静——只是其中有某种脆弱的东西仿佛在流失着,他说着,嗓音和她几乎一样,喑哑颤抖,“我们需要谈谈。”

伊狄深吸一口气,扶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好。我明白你是为谁而来,我想,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她手中仍然握着那卷报纸,一只猫头鹰随着她的动作扑棱了一下,窗外一股寒风刮来。但两人都没有打哆嗦,眼底带着比风中更冷切的寒意。

沃伦走了进来,他的脚步轻的几乎不像一个活着的人。

“不,你不明白……”沃伦走过来时,神情古怪地呢喃,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们需要换个地方谈,里德尔。”

伊狄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握着一柄扫帚,长柄光滑闪亮。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楼梯间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大概又早起的学生结伴来取信和报纸。

她还来不及思索,就看到沃伦翻身越出了塔楼的窗户。伊狄的惊讶滞在喉中一秒,忽而看到他飘飞的银色发丝浮了上来,接下来他整个人都飞过了窗沿,她发现他稳稳当当地骑在扫帚上,冲她伸出一只手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沃伦厉声喝道,“上来!”

伊狄有些茫然地扔掉了报纸,握住他的手爬上窗沿,然后努力无视下面有多高,双脚分开抱住他坐在扫帚尾部。扫帚微微一沉,然后她只听沃伦从胸腔传来的低声,“抓稳了!”

然后她感到身体一轻,扫帚往左一拐,风簌簌地刮来,刮起沃伦的长发和他们黑色的校袍,伊狄心跳声快了起来,他们越过往日看起来尖尖的塔楼,从草坪青绿的魁地奇球场高飞而过。

冰冷的空气充盈了整个胸膛,她的卷发也被拂开,视线被交缠的发丝遮挡了一半。但伊狄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危险的轻快,飞行,在俯视天地的高处往未知的地方奔驰而去。

他们飞过了湖,飞过了禁林,然后到了她从未亲眼见过的丛林——它们从高处看上去和禁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从高处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它们的分界,土地的眼色,修长的河流看上去几乎成了一条银色的线,被逐渐升起的太阳照耀着。草地上被反射出一个很小的、他们飞行的影子,扫帚的形状很清晰。

沿途沃伦一直没有说话。他们默默地飞行了很久——或许并没有多久——只是伊狄感觉已经飞了很远的距离,他们在飞越一处山涧后,扫帚的速度骤然放缓下来。

她能感觉到沃伦在寻找他的地点,他往下缓缓俯冲,直到逼近树梢才停了下来。

“我来带你见一个人,”伊狄看不见沃伦的神情,他的声音隔着很小的风声,更加难辨语气了,“伊狄·里德尔。”

他说出她全名时的语气一直都很怪,伊狄想。她抿了抿唇,心底的那丝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被她强行压抑下去。

没什么好怕的,她自嘲。很多事情,人是无法决定的。

许多道理众所周知,但众人依旧不能解脱。否则理智的人就没有痛苦了。

伊狄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他们到达一个空地,扫帚接近地面,直到她的脚尖碰到还有些湿漉漉的草地,就悬停起来。

沃伦率先落了地,他伸出手扶她下来,然后收起了扫帚。

伊狄下来的时候也没看他。她眼睛定定地望着在空中就看到了的一个雪白的石块,之前看来仿佛一块天然的方石漂亮地嵌在苍翠的草间,而直到落了地,她才直觉般地感受到,那是一副雪白的大理石棺。只是被打造的剔透精美,远看却似鬼斧神工。

“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很不稳。

沃伦没理他,扶她下来后就转身,背对她自顾自朝石棺走去。现在他们的脚步都在草尖上留下沙沙的声音,风小了,天地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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