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骤然离开大半,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视线无奈地落入少女苍白的脸颊。
这种时候还非要反抗。真是……
“我没事,”伊狄微微抬起眼皮,艰难似地开口,“大概是之前魔力暴动的副作用,时不时就会有点恍惚,休息一下就好了。布雷斯知道,我的腿伤总有些影响。”
沙比尼夫人松了口气:“可怜的孩子,没事就好。这么说起来,让费因斯教授一个大男人单独照顾你,也不是办法。你今天还是先住在我们家里,等教授陪你去古灵阁取来奖学金,辞去工作,我再派一个家养小精灵跟着你,到外面去租个干净又方便的地方住。我想想……艾尔林怎么样?”
门口那位目光温和的家养小精灵端着毛巾优雅地走了进来,朝她躬身行礼。
抬起头,他眼底的笑意正对上她发丝下带笑的神情。
家养小精灵。啊,对了,说到家养小精灵,她差点忘了,艾尔林已经被她用摄神取念从沙比尼夫人的记忆里清除了。
这样做不太好,但她清楚,沙比尼夫人到现在为止能如此亲近她的原因和斯内普教她的这个小咒语脱不了干系。现在是个带着艾尔林脱离一切的好契机。目前为止,在博金博克商店的收获已经足够多,箭在弦上,费因斯又不得不带着她去取奖学金。这样一来,她既能拿到钱,又不用被迫到他家里去。
他大概万万没想到,精心布的局最终还是被她反将一军。
出乎意料的是,费因斯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不乐意,反而点了点头,仿佛一切正和他意:“也好。那么,等里德尔小姐休息一下,我明天准备好手续,再来带她去一趟古灵阁。”
“麻烦您了。”沙比尼夫人满脸感激。
没多久,沙比尼先生回到会客室,沙比尼夫人便送她回了客房。临走前,伊狄注意到比起前同事和老友,他们重逢的态度更像是对彼此都有所戒备,客气又疏离地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坐在了沙发的两侧。
紧接着关闭的会客室门就遮去了一切探究的目光。她遗憾地收回视线。
这么想来,这一切的不对劲到第二天费因斯来接他之后都成了早有先兆、落幕应验的悲剧。
沙比尼夫人刚刚目送她被他牵着幻影移形,后脚到达的街区就让她感受到了震惊。
面前不是古灵阁,而是一幢细长、雪白的宅邸。孤零零地立在灰绿色的草丛中央,空气泛着伦敦特有的湿气。的确还在市区,可是这里已经远离了魔法世界的领域,就像在一处安静的国家公园中央。
放眼望去,一片寂静,就连鸟鸣都寥寥无几。
“这是绑架。”伊狄冷静地评论道。
费因斯挑了挑眉:“有进步,里德尔小姐。我很高兴看见你已经不会像当初那样一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情绪失控了。”
“您就不怕沙比尼夫人没看您送我回去,产生怀疑?”
“我已经和威廉打过招呼,我们会在今天巧遇你母族的表亲,她们中的一位盛情难却,精通腿伤疗愈,顺便就将你接到了附近的宅邸休养。”
“母族的表亲?您是说沙比尼夫人?”她气笑了。
“倒不至于说得那么清晰,她可对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完全知情。”
“让我回去。”
伊狄懒得和他废话,拔出了魔杖。费因斯似乎毫不在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都没有动嘴施用无声咒。
“在这片区域禁止除我之外的其他巫师随意使用魔法,你尽可试试。”
她一顿,倒是没有自找丢脸念出咒语,试了几个简单的无声咒,魔杖和周围的空气就如同深井的水面,毫无波动。伊狄咬牙切齿起来:“……禁咒?您可真是细心。就连自己的宅邸周围的空气都要掌握在手心里。”
“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常年遭受那些傻瓜们的攻击,就会知道谨慎一点是必要的。”
“傻瓜们?”
“食死徒。说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可笑的名字。”费因斯嗤笑一声。
伊狄本来还低着头对着魔杖使劲,闻言终于抬头,缓缓看向他。他的神情看起来不像装的,就好像她之前那些猜想的确都是漫无边际的幻影。
这样思路倒是清晰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您就真的可以这么无视魔法界的法律?”
“你觉得之前是谁在负责修改英国魔法界的法条?”费因斯被她问笑了,“黑魔法防御术第一节课,你学得可不像个年级第一。”
伊狄站在原地:“是。不过我至少可以选择不跟进去。”
她的表情就像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一脸倔犟、忧郁、又脆弱的神情。银白色的中长发丝一半垂落在耳际,被卷积着湿气的微风轻轻吹拂,弯弯地一下下掠过脸颊瘦削的弧线。
才多久,她又瘦了回去。费因斯摇了摇头,朝她伸出手。
“喂,您这样是——”她被他压进怀里,轻声抗议起来,下一秒又被他粗鲁的动作勒得差点喘不上气,“——绑架——骚扰——呜——全都是犯罪行为!“
“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看来是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记打——”
她还在奋力挣扎:“不——等等……放开!”
费因斯骤然松开了手,伊狄受到反作用力,结结实实地侧身摔上了草地。
没有多疼,只是强烈的泥土混合青草的味道让她感到脸部、鼻尖的疼痛并不只是摔倒带来的,还带有羞辱性。她瞪向他,这位在魔法界德高望重的青年教授却摊了摊手,一脸“自己并不是故意的”“也很惊讶”且“为她感到心疼”的神情。她第一次从这种动作中看出深深的狡猾。
就算没气势,她也认了。毕竟现在拐棍被他拿在手里,要是挣扎半天站不起来,更没气势。伊狄干脆放弃,就坐在原地,冷着脸说:“我要知道,玛吉去了哪里。”
这是她从昨天第一次见到费因斯以来,一直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