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对，唉，我没啥福气，这辈子就三个姑娘，等到我死了，也没个儿子给我捧骨灰盒。”
老爷子一听，将床板一拍：“儿子？儿子有什么好的？生下来供他吃供他穿，到头来，他不成器，你还得给他兜着，好个屁的好！”
隔壁大爷却没将老爷子这话听进耳朵，犹自叹着气，瞧着颇多遗憾和感叹。
老爷子却自顾自地继续道：“老子上辈子是欠他的，这辈子来讨债了！要知道那小崽子长歪成这样，老子当初说什么也要把他给掼死！”
他妈闻言立马出言制止，老爷子却将眼一瞪，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唐明在门外低着头，好一会没好意思开门进去，直到有护士来换药，他才不得不跟着一道进去。
他妈见到他来，立马丢了手里的毛巾，迎了上去。
老爷子冷不丁地咳了一声，他妈只好停住了步子。
隔壁大爷看了看唐明，问老爷子：“这是你儿子？”
老爷子不说话，只扭头朝垃圾桶里重重地吐出一口痰。
隔壁大爷神志不清醒，他伸出一张老手，拉了拉被子：“儿子好啊，儿子好！”
唐明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老爷子却斜了他一眼。
“谁叫你坐着的？”
唐明只好站了起来。
“没用！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烂种！”
唐明闷头不语。
老爷子却还在持续输出：“我上辈子真是缺了大德，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儿子！就你这个烂怂样子，你妈还护着你，等我以后死了，我也不要你来给我送终，你爱上哪上哪去！”
唐明他妈犹豫着上前，劝老爷子少说两句，老爷子也确实听了劝，竟真的不再说了。
唐明沉默了一会，开口问他妈：“医生怎么说？”
不等他妈回答，老爷子抢先一步：“医生说老子快没了。”
他妈气得忍不住在老爷子胳膊上掐了一下，老爷子吃痛，却没叫出声来。
唐明被他妈拉了出去，在走廊尽头，他妈将老爷子的病情全交代了。
“确诊了，肺癌晚期，正准备做手术切片，做病理研究，不过，”他妈神色很颓废，“好不了了，的确没多久好活了。”
唐明只觉脑子里猛地一炸。
“怎么就肺癌了呢？”
“你刚被判的时候，你爸就晕倒过一次，那时候只当是情绪激动，一下子血冲上来了，没当回事。”
自然也没去医院看，而且当时那个情况，也没钱没精力去医院看。
“大概那个时候肺里就已经长了东西，后来，为了筹钱，你爸急得好些个晚上没睡着，经常一坐就是一晚上，烟更是一盒接一盒地抽。”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在化工厂干过一段时间，大概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后来唐明入狱，老爷子心思郁结，又过分抽烟，加上每日重体力劳动挣钱，这病就这么养成了。
唐明将手掌攥紧，指甲都恨不能掐进肉里。
“明儿，妈从来没问过你什么，求过你什么，更没说过你什么，但你爸说的对，你这些年，过得实在太糊涂了。”
唐明将头垂得极低，他忍了半晌，再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妈瞧见，却没再来安慰，只叹了口气：“你先自己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去看你爸，你爸他有话要对你说。”
说罢，他妈转身往病房走。
幽长的走廊里，他妈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唐明这才发现，这个小老太太，腰已经驼得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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