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他说的“大家”都包括谁?显然在他看来,狱警帮犯人“过桥”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情,赚得差头也是理所当然的,正象所有的正规生意一样,从甲地到乙地,信息差,地域差,都应该纳入成本后报价,你买不买,都是你情我愿,没有一点强迫,何况这里面还包括老王对你额外照顾的溢价部分,这种交易规避的只是监狱的规定,更何况老王还要承担纪律上的风险。

两人看我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觉得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于是不想跟我说话了,扭过头,侧着半个身子对着我。我还想替老王争辩几句又觉得词穷,毕竟对于这一行来说我,我是初来乍到的局外人。

这两个人很快的起身走了。但是,对老王做“过桥”生意,我是抱着一直半信半疑态度。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们新犯一组清洗完台阶回来,路过监舍的值班室,碰巧遇到一位犯人从值班室推门出来,一脸的喜滋滋,满嘴油光地走过我身边时候,浑身上下散发一股肉的芬芳。他冲我得意一笑,便风一样走了。

我们几个人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等夜护监过来带回监舍,这时值班室的门又开了,推开门是老王,他捧着一包渗着油的包装纸,他将它们塞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看几个新犯站在原地,心情很好的指了指走廊说:“走吧,我在这里看着。”犯人边走边感动地说:“老王就是好。”

回到监舍后我心神不定,一直久久追寻着那小子得意和香味,我不停地翻动着记忆中有关香味的记忆,觉得那味道应该果木型的烤鸭才配得上,烤鸡也说不定,可以肯定的不是红肉类的烤肉,红肉类的烤肉的焦香是厚重笃实的,而我闻到的香味是轻灵飘逸,带着淡淡的酱香,因此,我给它的定位是烤禽类的,并经过香料汁水充分的腌制。从老王抱出的那堆垃圾可以判断,里面包裹着的一定就是那小子吃剩下骨架。

我饥肠辘辘。我想象得出那小子面对整只烤鸭(姑且当它是鸭子吧)欣喜不已的样子,他一定先是扭断一条鸭腿,再吃鸭脖,最后用另一只鸭腿给这丰盛的晚餐画上完美句号。只有吃下一整只鸭子的人,才会走出风一样的步伐,此刻的他一定非常过分地拧开一瓶可乐,去压一压随着饱嗝上下起伏的鸭肉。

想到这里,我产生一种奇怪的心理,他既嫉妒又蔑视,嫉妒的是,我也想吃这样的一只完整的鸭子,但无法淌入这条河流,我不知道暗渠的方向,鸭子在我的能力之外,同时我又对自己如果采取这种方式吃到一只鸭子而感觉到羞辱。

是的,我是个伪善的人。我曾经享受过不公平的好处,此时的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渴望公平。

我躺在床上,打开一本,伪装着在看的模样,心里有一些不知道来自何方的难过。如何在监狱里吃一只鸭子的想法,让我曾经的傲慢荡然无存。

我什么都不想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我迷迷糊糊地仿佛又回到了看守所,我又看到了那棵咧着嘴笑的“蒙”,它的头看上去比以前更大更圆,它火柴棍一样的四肢张得更开,他好像是幽深洞穴里的岩画上驱赶着一群牛羊的牧人,将它们赶往篝火照亮的营地。

我是任人屠宰的牛羊。

那我稍微感觉到平衡的是,在车间里,我和大家干的是同样的是杂活,比如搬个原料,扛一捆纸箱,安装个垃圾桶的轮胎,这种垃圾桶是我见过最大的垃圾桶,非常巨大,装得下两个成年人,我也拉过几趟液压叉车,我喜欢上了拉叉车的驾驶感,装满货物的它虽然起步的时候有些艰难,但动起来后特别轻松灵活,拉着它让我有种前进的方向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错觉。

那些犯人把货拉到仓里去,回来是空车,那些顽皮的年轻犯人,将手柄转过来,跑几步,一个箭步跨上去,双手扶着手柄,利用惯性向前滑出老远,象是冰刀滑在冰面上一般轻盈。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将全部余刑释放在这里。

相比于其他中队,三中队的犯人是相对休闲的,有时候一份活不得不拆成两份,让两个人去做,因为没那么忙,所有的犯人看上去象富人家的孩子,笑容也要比其他车间的犯人灿烂。

这里是“关系户”的集中地,是减刑的制高点,为了维持自己中队的生态,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抗拒接收更多的新犯,他们觉得当下就很好,“乱七八糟”人进来只会打乱他们的资源分配和生态平衡。但是,新犯仍是源源不断的涌来,一批又一批,好像无穷无尽,开始是一周一次,很快是一周两次,最后一周数次,传说入监队要炸棚了,连过道上也铺满了床板。

新房像洪水一样淹过来,分流是最好的办法。有时候一支分下来人数众多的新犯会将整个走廊塞得满满当当。拉缝纫机的大货车一车车满载着进来,一台台崭新的缝纫机卸下来,有各种品牌和各种型号的,琳琅满目堆满了仓,平车,高车,电脑车,除了常规的缝纫机,还有叫不出名字造型奇怪的机器,比如有一种专门安装扣洞的机器就长得象是给人做酷刑的器具,我站在它面前有些不知所措,担心哪一天它突然活了,身上某个装置开动起来,不由分说拉人去上刑。

车间“前后道”的性质没有变,这些机器都陆陆续续的被每个车间拉走了,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后续几周的新犯的又是一阵猛增,三车间的新犯终于多得安排不下活了,不仅仅三车间,其他车间人数已经到达二百六十人的极限,地板上都睡满的人,犯人们开始拼床。

这坐监狱从几年前可怜兮兮的“买人”到人员溢出,暴富让它有点不知所措,多余的劳力开始被带到户外去劳动,扫地,捡树枝,将绿化带里看不顺眼的杂草拔除,犯人不能闲,干什么都可以,闲着的犯人容易惹是生非。

野外我最喜欢拔杂草,我最看不顺眼的是小飞蓬和马塘,这两种杂草不但难看,还特别难拔,我对马尾巴情有独钟,我觉得它们充满了诗意,看到它们总能带给我一些童年的记忆,那时候小伙伴把它编成草环戴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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