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落心中无限事,谁人舞剑了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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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前辈请这边走。”门外传来萧秀的声音,大概是郑注那‘亲信’到了吧。
我勉强撑起身,披着那件黑领斗篷,这斗篷本是出门才能用的,只是我太冷了,顾不得那么多。接着下榻来到火盆旁,倚着凭几,等他们进来。而珠玑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我的举动。
少顷,萧秀领着一个消瘦而眼神无光的花白头男子来到面前。那男子见到珠玑,便皱着眉头,激动地问珠玑道:“诗岚?你真的是诗岚大小姐吗?”
珠玑听到那人这样一问,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泪痕还未干。一见那男子,便又泪如泉涌,失声回道:“是,我是,阎叔父,我是诗岚啊······”
说着,那男子便跪倒在地,说道:“小姐恕罪,当年我等未能护得小姐周全,是属下失职,请小姐责罚!”
“叔父,快请起,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小姐,当年若不是叔父们护卫,恐怕我早已随双亲而去了。”珠玑见状赶紧一边说着,一边扶起那男子,而后含着泪接着说:“十年未见,阎叔父,竟已消瘦如此,我快认不出你来了,还记得当年你是那般英武。叔父这些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不碍事,不碍事,有生之年,能见到大小姐平安无事,我阎守信死而无憾了!”说着,眼里也涌出了泪水。
“二位还是歇下来,慢慢说吧,今夜还很长,两位应该有很多话需要说吧?”萧秀招呼他们跪坐下。
说着,他们便来到火盆旁,阎守信对我行礼,珠玑看着我,急忙说道:“先生怎么下榻了?”
我回道:“有火盆烤着,不碍事,二位也快落座,暖和暖和吧。”
说完,他们便围着火炉跪坐下,接着阎守信问珠玑道:“大小姐,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过得好吗?”
“当年叔父们去引开神策军,我躲在枯井,被闻讯赶来的丽景门当地执行令给带到了丽景门,后来做了那执行令的徒弟,她对我很好,把我当生女对待,虽吃了些苦头,但终究不愁吃穿用度。今日见叔父如此,珠玑心生愧疚,若不是当年因我家被屠戮,叔父你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这些年叔父都是如何挨过来的呀?”珠玑看着阎守信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巾捂着嘴,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当年我们引开神策军后,经过几番激战,就剩下我一人。我躲过神策军的追杀,等回去找大小姐的时候,现你已不见踪迹,我寻遍了那口枯井的方圆十里,都未找到。于是便回去寻老爷和夫人的尸身,想着要安葬好他们,却不想那些神策军竟残忍的将他们尸身运到长安,枭兴安门。”阎守信一边说着,一边掩口失声,与珠玑一起痛哭不止。哭了一会儿,阎守信稳稳情绪,接着说:“后来我得知了这些,便想着要找到大小姐,守护好你。于是化成乞丐,四处寻找。十年里,我找遍了凤翔,却始终没有找到小姐。十年了,想不到苍天有眼,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大小姐。今日知大小姐安然无恙,我便死而无憾了,来日到了地下,对老爷和夫人也算有了交代。”
阎守信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珠玑,只是眼里的眼泪依旧翻滚着。我见状,便趁机对他说道:“如何算安然无恙,珠玑姑娘如今身陷丽景门,随时都可能玉碎珠沉。”
“真的吗,大小姐?”阎守信听完后,看向珠玑,问道。表面上显得着急而忧心的样子,见珠玑点点头,接着问我和萧秀:“不知这丽景门是······”
萧秀看了看他,答道:“能和神策军周旋、抗衡这么多年,你想想也能猜到,那是什么地方!”
听萧秀说完,阎守信赶紧向萧秀磕头,道:“请萧公子救救我家大小姐,我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
“阎前辈言重了,并非我不愿搭救,只是这件事,萧府实在力有不逮。再说珠玑姑娘的处境也没有先生说的那么危急,她是丽景门的洛阳左信使,并非一般下人,丽景门若真的对姑娘下杀手,也必是要思量再三的,只要姑娘处处谨慎些便是。”萧秀并不想把阎守信扯进来,便推辞道,接着又岔开话题,对阎守信说道:“阎前辈,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既然萧公子有难处,我也不好强求。只是今后想守在大小姐身边,再也不想分开了,还望萧公子成全。”阎守信再次对萧秀磕头道。
“阎前辈快些请起,晚辈承受不起。”萧秀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扶起阎守信,接着说道:“目前珠玑姑娘在丽景门那边的任务是侍候先生,所以你在身边怕是不妥。不如这样吧,我家在平康坊那边新开了一家乐坊,却经常有些小厮去闹事,不知阎前辈的身手可还有当年的底子在?如果仍未荒废,可否劳烦前辈去乐坊帮帮忙。平康坊离这里也近,前辈若是想见珠玑了,跟掌柜的说一声,便可来此见珠玑姑娘。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这些年虽风餐露宿,什么都丢了,唯独这横练的本事时时温习。别看我瘦,但对付几个小厮还不在话下。”阎守信对萧秀拍着胸脯说。
“好,那阎前辈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再与姑娘好好叙旧,然后再去乐坊那边。”萧秀对阎守信安排着。
“那就全凭萧公子安排了,谢公子成全!”阎守信对萧秀一边行礼,一边说着。
珠玑此刻也站起身,对萧秀行礼,哽咽着说道:“谢公子成全!”
随后萧秀便唤邓属进来,领着阎守信出去,珠玑也与阎守信一起,对我们行着礼,准备出去。这可让萧秀着急了,便踢了我一下,我看着他,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等珠玑背过身去,萧秀赶紧俯身在我耳边小声说:“留住珠玑!”
我听他这样说,见珠玑即将出门,顾不得多想其中深意,也没想出如何更好、更合适的方法,便假装咳嗽起来,随后越咳越大声。却不想第一个跑过来扶着我的是马新莹,她一边扶着我,一边说道:“谁让你下榻的,还开着窗,你不要命啦?!”
说着便把我往榻边拽,一边拽一边说:“诶,我说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搭把手吗?”
那准备出门的三人,见状便折返回来。而萧秀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弄得哭笑不得,站在一旁僵立着,听马新莹这样说,才回过神来,与众人一起,搀扶着我回到榻上。待我躺下,便闭上眼,装作昏睡的样子,心想依珠玑的性子,这时候她是决然不会离开的。随后就听见邓属对阎守信小声说:“先生此刻需要安静,夜深了,阎前辈还请随我去歇息。”
“阎叔父,你先歇息去,我还需照料先生。等明日先生好些了,我再去找叔父。”珠玑也小声对阎守信说着。
随后就听见两个脚步声,轻重不一地往门外走去。待脚步声走远,马新莹在我耳边小声说:“小先生,人都走了,你可以醒啦。”
这小姑娘,着实不简单啊,怎么会知道我是假装的呢?我睁开眼,马新莹正起身,而珠玑也关好窗往榻边走,萧秀站在一旁。我疑惑地看着马新莹,马新莹见状,对我厉言道:“看什么看,刚刚扶你的时候按到你的脉了。不过你装地可真像,下次我得小心一些,可不能给你骗了。”
我见马新莹这样说,笑着坐起来,珠玑诧异而不解地看着我们,萧秀在一旁依然一脸严肃,或许他是在为即将要生的事而忧心吧。我便对萧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萧秀随即对珠玑说道:“珠玑姑娘或许不解,尚兄这样做确实是为了留下你,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告诉你,也只与你相关。”
珠玑更加不解,睁大眼睛看着我们,我便起身,一边往火盆旁走,一边对他们说道:“萧兄,你去准备吧。珠玑姑娘,今夜还未过去,你且先歇下,听我慢慢说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