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圣望说:“快擦,快擦干净!我不要你吃人!这辈子有我一个做畜生还不够吗?狗老天……这样还不够吗!”
他无论如何也擦不掉那血迹,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我带你去找舅舅,”他背起弟弟,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舅舅神通广大,必然能治好你。”
舅舅傅煊住在一座山上,陶圣望到时,天正下着细雨。他在雨中求见,有人将他领入门,让他在堂内等候。他等了一天,弟弟又饿了,嚷着要吃东西。
陶圣望说:“我给你带了干粮,你吃吧。”
弟弟咬了口干粮,“呸”地吐掉,哭喊:“肉,小圣,我要吃肉。”
陶圣望道:“我说了,这段时间你不许吃肉。”
弟弟把干粮扔在地上,跺着脚闹起来:“我好饿,我要吃肉,小圣,我要吃肉!”
陶圣望捡起干粮,吹走上面的灰,面色冷冷:“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听不听我的话?要是不听,我再也不管你了!”
弟弟说:“我听,你不要不管我。”
祂重新接过干粮,也不顾眼泪,讨好地咬了几口,囫囵吞下去。陶圣望见祂听话,稍微松了一口气:“你全吃了,吃完就不饿了。”
弟弟把干粮吃完,靠在陶圣望身边,问他:“舅舅几时来?”
陶圣望说:“他很忙,一会儿吧。”
弟弟又问:“他是谁,比小圣还厉害吗?”
陶圣望道:“那是自然,他是舅舅。”
弟弟说:“舅舅是什么?”
陶圣望想了一会儿,回答:“舅舅就是娘的兄弟,也是你和我的亲人。你等会儿见到他,不要吓他,还记得我路上怎么教你的吗?”
弟弟点头:“记得。”
然而傅煊就是不来,陶圣望又让人催了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稍安勿躁”。他为了赶路,连日奔波,又因为要安抚弟弟,已经心力交猝,一个没留神,在堂内等睡着了。
半夜,他忽然感觉手上很痛,似乎被什么咬了一口。他睁开眼,发现弟弟正在狼吞虎咽。
“你在做什么?!”陶圣望顿时清醒,上前拽住弟弟,“混账!”
弟弟满脸满手都是血,被他拽住,腮帮子还在鼓嚼。陶圣望扳起祂的脸,喝道:“吐出来!”
弟弟不肯,陶圣望急火攻心,用手去掏祂的嘴。弟弟突然大怒,咬住他的手背,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陶圣望只觉得晴天霹雳,浑身的血都仿佛凉透了。他仓促后退,难以置信:“你……你连我也要吃吗?”
有人在堂内叹气:“我早告诉过你,秘法不全,让你三思。如今如何?养出个怪物来。”
陶圣望说:“舅舅!”
傅煊不知在暗处站了多久,听他叫自己,便将垂帘微微挑起:“过来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陶圣望道:“祂怎么办?”
傅煊说:“你觉得怎么办?”
陶圣望捂着伤口,把脸别开,不想再看弟弟:“祂……祂什么都不懂,您能救救祂吗?”
傅煊道:“其实比起救祂,我还有个更好的法子,却不知道你肯不肯。”
陶圣望问:“什么法子?”
傅煊说:“你吃了祂。”
陶圣望蓦地回头,双目睁大:“你说什么?!你……你可知道祂是我弟弟?”
傅煊掀帘出来:“我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这么说,你也是糊涂,眼看秘法失败,不想着如何解决祂,反而要救祂。殊不知这一路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犯错。”
陶圣望说:“犯错就犯错,我不在乎!什么稷官鬼圣,我都不情愿当,我只想……”
傅煊道:“你只想什么?”
陶圣望把话说完:“……我只想救弟弟,让祂活着,做个人,别像我一样,既被别人吃,也吃别人……”
堂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傅煊的面容晦暗不明:“哦?你是这样想的,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吗?”
陶圣望说:“我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便胸口一沉,被踹翻在地。桌椅俱倒,傅煊怒道:“没出息!什么救弟弟,你通神修行,杀人放火,都应该是为了你自己!”
陶圣望不懂他为何发怒:“舅舅……”
傅煊说:“别叫我舅舅,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些年我为你操碎了心,可你呢?弟弟、弟弟,整日就知道找弟弟!”
陶圣望道:“我找弟弟有什么错?你以前不也是在找我娘!”
傅煊说:“你错了,我从没找过你娘。”
陶圣望一怔,忽然生出一种极可怕的感觉,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你骗我,我们在祈愿河初见那天,你明明说过,你已经找了我娘很久,也找了我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