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羲天真稚气的腔调又再于崇德殿中散开,他说罢话仰头睁圆了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了景徽帝,圆圆的小脸蛋写满了疑惑。
景徽帝因着秦元羲所问的一个人尽皆知的问题思忖了半晌就为如何同一个两岁稚子解释清这“和亲”之意。好半天,他摸着秦元羲的小脑袋倍显亲厚同样耐心细致的开了口。
“和亲?和亲就是殿上的这位南疆公主会留在我们寅朝择一个夫婿,之后就像你的父王母妃那样在一起生活!”
“孙儿听母妃说南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个公主姐姐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她要是留在这了,以后还能回家吗?她要是回不了家,会不会想自己的父亲母亲啊?要是羲儿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一定会很想很想皇爷爷和父王母妃,会想得哭鼻子的!”
秦元羲纯真无心的童真之言相比大人三思而言的话语更显杀伤力顷刻问住了景徽帝。他奶声奶气的一番话说完同样使得崇德殿正中的南疆使臣沉重起了脸色,而那公主即使为掩面的纱巾遮挡了神情,却是不难见其娇好的身姿颤抖了些许。
“皇爷爷,要是这个公主姐姐留在这里不回家了,她没有了父亲母亲,是不是就是孤儿了,以后该怎么办呢?孤儿是很可怜的,没有爹娘疼爱,还会被欺负的!”
景徽帝为着秦元羲的询问又是一怔,着见这个两岁出头的小娃娃问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脸上显着慈祥的笑容隐晦了很多禁不住认真的问出了口。
“羲儿,告诉皇爷爷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孙儿不是听来的,是亲眼看到的!皇爷爷先送给孙儿的那只胖胖肥肥的橘色狸奴前些日子跑不见了,它生的那三个小狸奴就总是被院子里的狮子狗儿欺负,还抢它们吃的。小狸奴离了母亲都这么可怜,那小孩儿要离了父母是不是也是这般可怜啊?”
“好好好,朕的好孙儿不仅聪慧还仁慈宽厚,很好!”
景徽帝说着话又是无比宠溺的将秦元羲抱在了怀里。他片刻收起了对于秦元羲的那副慈祥多了威严的看向还跪于大殿正中的南疆公主和使臣,语气却较之前的多了些许柔和。
“公主、贵使请起,南疆王交好之诚意,朕已是感同身受。公主与贵使不远千里而来,我大寅自当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至于这和亲一事也就不急于这一时吧。要知,我寅朝人才辈出,杰出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要挑得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也不是这一两日能成的事。公主不妨同贵使于秦城多留些时日,若是在此期间觅得心仪的男儿,朕乐得作成人之美给公主赐婚。即便未曾觅得良缘,公主亦可随贵使一道回南疆去。两国修好之策有千千万,并非只就这和亲一计,同样不需一个柔弱女子背井离乡来肩负此等千斤重担!”
原还沉重着脸色的南疆使臣听完景徽之言先是显出惊愕之态,好半天又多出了受宠若惊之感。他仰头看向上首的景徽帝,言语多了些许颤抖显露着至真至诚。
“多谢陛下!陛下贤德体恤、亲仁睦邻之心,外臣心悦诚服亦是感佩之至,定当鞠躬尽瘁敦促我王与寅朝共修两国之好!”
“贵使不必多礼,请与公主一道入座饮宴罢!”
景徽帝话音落下,舞乐饮宴之声随之响起。崇德殿中于筵席之上的群臣贵戚乃至带北狄使团前来的岱钦都未曾料到南疆送公主和亲最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作为北狄摄政王的岱钦眼见饮宴过半又是因着景徽帝模棱两可的和亲之意,觉出了当下并非是向景徽帝求娶甚至施展自己报复之计的绝佳时机。
不过曾于寅朝隐忍蛰伏多年的岱钦,从来都不缺耐心也就不急着非得要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报仇雪恨。他于席间听得景徽帝之言,不时又觉着这不失为一个给自己找帮手的好机会,也就乐得静观其变。
寅朝的臣工则是借由今日之宴会相比以往更看出了景徽帝对于自己这个小皇孙的偏爱看重。
要知南疆送公主和亲已是为众人默认的事,景徽帝竟会因为自己这两岁孙儿之言多出了恻隐之心,松口为让南疆公主自行择婿。
事实上,景徽帝又岂是会因为一黄口小儿而轻易否决两国修好的和亲大计的。他不过是于明面上借稚子之言来彰显自己所谓的慈悲之心,以粉饰自己的仁德宽厚罢了。
当然,王灼儿却是由此窥知了景徽帝私底下定是同意了秦懿承拉拢南疆,扶持北狄新王的谏言。毕竟,帝王皇权在手,从来想得都是如何实现利益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