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在痛苦之中的钱世镜抬头看,洛施施施然走到了他的面前:“说下去。”
洛施的眼睛像是有种魔力,钱世镜轻而易举地在那道暗红色光彩里失了智,“多多是个乞儿,她被留济收养,后来钱世庸病故,我怕她身上重担太多,主动要了这个女儿过来。”
洛施皱眉,她想听的是钱多颜的死因,而不是这些。
钱世镜仍毫无情感的继续道:“我来自旁系一脉,本没有资格插手钱氏一族的产业,那时是留济属意于我,主动提携我到钱世庸的身边。”
洛施高高挑起了眉,她以为引得钱世镜对他们所谈论之事的不满和愤恨,就能让其乖乖说出为何而恨。可他盯着她的眼睛,丝毫不提钱多颜之死,反倒,句句在表达与卫留济的曾经。
只能说明,他口不对心的想要卫留济的命,又铭记着那些深刻的过往,甚至于,在被她下了真言咒后,脱口而出的已经不是怨恨。
洛施看不懂他,听着他又像悔又像嗔的絮絮叨叨,更是受不住,赶忙解了真言咒。
没想到有一天,靠一张嘴周旋于鬼怪之间的她,会沦落到插不进去话的地步。
真言咒被解开,恢复意识的钱世镜猛然闭上了嘴,怔仲地看着面带嫌弃之色的洛施。
洛施道:“说吧,钱多颜究竟怎么回事?”
“钱卫侮辱了多多,害她失了清白!”说到这里,他应景的瞪视站在洛施身后的钱卫,“他的母亲为了遮掩这件事情,竟然选择杀多颜灭口。我得知了此事后与卫留济对峙,却被矢口否认的她设计去送一批货物。”
钱世镜站了起来:“我原本走的那条路一向风平浪静,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山匪?卫留济刻意让我改变了路线,又安排截货杀人的山匪,无非就是要将我置于死地!”
双眼如不见五指的暗夜,周身浊气浓郁起来,这时的他,才像是一个合格的怨鬼。
洛施摸了摸下巴,突然提出一个疑问:“如若真的按照你所说,事情起因是钱卫,而你只害卫留济,又是为何?”
钱世镜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愿?可那小子的身体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山地,我根本没有办法附身于他,更莫说报复了。”
听到他的比喻,洛施不敢苟同的颤了颤指尖,但这让她想到,那日本不能进幻阵的她,依借莫名的力量还是出现在了那里。还有她当日从阵法中带走杜寒腊,其实也是在钱卫身上碰了碰运气。
钱卫的体质,确实有些特殊。
钱卫只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围在周围,但来源是什么,他一概不知。然而他走上前,本想询问洛施她为何突然关心起二叔和多颜堂姐之事,却发现洛施看着自己古怪的眼神。
他摸了摸脸,更加莫名。
洛施:“你还没回答我,你那位多颜堂姐怎么样了?”
他道:“二叔遇害前一个月,堂姐就离家了。我娘那时告诉我,她将她送到了千金城。”
“胡说八道!”不等洛施开口,钱世镜迫不及待的吵嚷着:“他在撒谎!他们母子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洛施被他吵得头疼,玉箫在屏障上敲了个震天响,钱世镜这才晕晕乎乎的闭上嘴。
洛施觉得,两方各执一词,她倒变成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爷了。
“不如,由卫留济来亲自将她知道的说与你听,你二人当面对质。”洛施无奈扶额,破天荒的同钱世镜有商有量的。
听到这句话,钱世镜第一时间竟然不是闹翻了天,而是嗤了一声:“人是看不见鬼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又吵着不让她救卫留济,而是隐隐期待着和卫留济的见面。
洛施笑了一声:“我自有办法。”
……
洛施开门走出去,她放在门口的莲香已经没了踪影。她于是看向身边的钱卫,眼神询问他。
钱卫咳了一声:“我让零星送莲香回她的住处了。”
“那个木头脸也跟来了?”洛施随口提了一句,又对他揶揄道:“那你怎么不让他提着你走,这样动静至少能小些。”也就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她发现了。
钱卫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有些局促,“脚步声太大,被你发现又如何?这可不是在徐宅被人搜寻的时候了。”
洛施半晌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厮是在跟自己犟嘴,忽想到,不会是他的少爷脾气被自己的好脾气给勾出来了吧。
那可不行,她洛施决不能是软和的主儿!她怼他:“这次让我发现是没关系,但之后不管走到哪里,你拖着这副羸弱不堪的身体,怎么也不会方便。”
他没想到洛施会称自己“羸弱不堪”,不过仔细想想,与上天入地的洛施相比,自己确实弱了一些。
钱卫于是认下了洛施故意的嘲弄,“洛姑娘教训的是,不过也不知晓,若我从此刻开始习武,会否有大成效。”
他一脸真诚,洛施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但她还是扯了扯唇角:“当然不行,而且你也没有习武的天赋。”
钱卫喟叹了一声:“那太可惜了。”
被迫跟在身后的钱世镜一脸没眼看,但想到洛施是个心狠的,她的玉箫敲在屏障上给他的打击可都是实打实的,刚想说出口的打断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满脸悻悻。
卫留济的卧房并不是很远,洛施和钱卫走进去的时候,之前打过照面的乳娘还在她的床榻前守着,满眼心疼。
洛施抿唇,由着钱卫去将其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