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辉靠在校办的长椅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这事要是换了别人,他早就暴跳如雷了,可面对崔岩他发不出火来。他是崔岩进校时的带教老师,这么多年看着崔岩由一个毛头小伙子一步步成长为一名优秀教师,也看着崔岩由一个阳光大男孩变成现在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单身爸爸,这背后有太多的酸甜苦辣。
“别再抽了,崔岩没怎么着,你再把我给熏着。”马元安起身打开门窗散了散屋里弥漫的烟气,又倒了杯茶递给彭辉,“这事还在调查,你急也没用。”
“能不急吗,上面刚下了要严查有偿补课,结果他就撞到了枪口上,谁知道会不会被当典型。”彭辉把手里的烟头捻灭,叹了口气,“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崔岩,我也是帮了倒忙的。”
崔岩的女儿月月有比较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上学期在幼儿园出了点状况结果就被幼儿园拒收了。彭辉刚好有个老同学在一所私立幼儿园里当园长,于是就托了老同学的关系把月月送了进去。
“这事我那个老同学是帮了忙,刚好她的闺女今年高三,所以崔岩就主动给人补课,算是还人家一个人情。”
马元安有些诧异,“这样算起来崔岩也不算违规啊,最多算人情往来。”
虽然教体局严查在职教师有偿辅导,但有偿两个字具体也是体现在财物上,一些不直接涉及财物的人情往来往往不能算在其中。
“要只是这样我也不担心了。”彭辉说,“我那个同学也是觉得崔岩一个人带个孩子挺不容易的,所以就偷偷减了月月一半的学费。那是个私立幼儿园,一个月三千的费用人家只收了崔岩一千五,剩下的一千五是我同学自己垫的,算是补给崔岩的补习费。”
“那这事崔岩自己知道吗?”
“他又不傻,现在的幼儿园什么价他能不清楚?我估计也是默认了。他每个月工资加绩效就那么多,要给月月缴学费,再加上房贷,孩子的各种营养费,已经够拮据的了。而且月月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怎么也得存点钱以备万一吧。他为什么接高一的课,还不是因为一个月能多那几百块的课时费?”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马元安摆了摆手,“但是这事没办法说,毕竟人家举报的事实是存在的,虽说崔岩没直接收钱,但也变相转化成了孩子的学费不是?你就这么想,如果崔岩不给人家补课,人家会给他垫那一千五的学费吗?这个东西你就不能被抓到把柄。”
彭辉当然明白马元安的意思,可还是为崔岩觉得不值。
“这事咱只能向上面反映一下崔岩的具体情况,争取能减轻处罚,毕竟他也不算情节特别严重。”马元安说:“而且他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以后有机会再找补一下吧。”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他心里能不能过得去这个坎。你想想他这几年,母亲生病,老婆离婚,孩子又那样。。。。。。他真该去看看家里的风水了。这么多偷偷摸摸的补课的怎么就抓到他了呢?”
彭辉叹了口气,是第一次感觉到人真是会有走霉运的时候。
下午,教体局的李处长来学校调查崔岩补课的事情。在絮絮叨叨的调查盘问过程中,崔岩的情绪也由一开始的委屈不满,渐渐变得心平气和,反正事已至此,抱怨委屈也都无济于事。
这个时候他更担心的是月月,幼儿园四点半放学,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五点。其他的小朋友肯定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可能现在的教室里就只剩下月月一个人,正孤零零的,眼巴巴的等着自己。一幅幅画面在崔岩的脑海中闪现,心就这样被刺痛了。
彭辉似乎看出了崔岩在想什么,找了个理由把他赶了出去。如获大赦的崔岩一路小跑,但到了办公楼门口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吧。崔岩苦笑了下,倒是没犹豫,把外套罩在头上,直接冲进了雨里。
三中规定教师的私家车不准停在校内,所以赵晗的车都是停在三中旁边的公共停车场里。作为一位“出色”的女司机,赵晗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把车从拥挤的停车场里开了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到了办公室。
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学校取手机的时候,赵晗恰好看到了正在路边冒雨而过的崔岩。
赵晗和崔岩虽然不熟,但好歹都是同事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于是便摇下车窗招呼崔岩上车。
“您也真是,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躲一下。”看着湿漉漉的崔岩,赵晗忙递了包纸巾给他。
“不是忙着去接月月吗,他们老师都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你给我放在前面路口,我在那边打车过去。”
崔岩不好意思麻烦赵晗。
“还是我送您过去把,高峰期又赶上下雨,您一时半会也打不着车。”
赵晗用崔岩的手机给张洁打了电话,让张洁帮忙把手机带回家,说自己晚点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