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无垠的夜,弯月如钩,群星闪耀。
张舒乔靠在熟睡的球球身边发呆,这段时间以来和陆以牧相处的零碎点滴,一点点浮上脑海。思绪已然不受她控制,这边闪现一点,那边闪现一点,零碎拼凑出陆以牧的形象来。
而这成为她心绪不宁的原因。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舒乔眼见球球熟睡,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客厅中央,陆以牧正拎着玩具箱,弯腰捡地上球球乱丢的积木和玩具车。积木被扔得东一块西一块,陆以牧修长的身形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穿梭,动作敏锐。
张舒乔站定,静静看了一会儿,陆以牧直到全部收完才意识到站了个人。
“球球睡了?”他压着声问。
“恩,小朋友中午没睡,刚刚洗完澡倒头就睡。”
陆以牧点点头表示明白。空气就此寂静。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陆以牧蹲下身,把箱子里的玩具稍稍整理了下,又抬眸:“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张舒乔原地踌躇着脚步:“床单被单枕套都在那个黄色柜子里,有好几套都是洗干净的,你自己选一套。”
“好。”
“热水器我下午就帮你开着了,你等等就去马上就能洗。”
“好。”
“渴了的话,里面也有一个烧水壶,不过你要洗洗再用。”
“知道。”陆以牧倏地笑了笑,笑容温暖,“乔乔姐还有什么指示吗?”
张舒乔因他这笑容稍稍放松了些:“暂时没有了。你需要什么随时和我说。”
陆以牧抬手挥了挥,示意她朝里走:“快去洗澡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
张舒乔说了声好,慢慢朝里走,三五步后又折回来,有些局促地挠挠额头,客客气气道:“今天辛苦你了,买菜做饭洗碗收拾卫生,说好的照顾你,结果是被你照顾的多。”
陆以牧把玩具放好,笑着走过来,肩宽腿长,模样好看。他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眼睛很亮:“应该的,毕竟你没收我房费。”
张舒乔皱眉:“说什么呢?来姐姐家住说什么房费?”
“所以啊。”陆以牧无奈,“不懂你在客气什么。我买菜做饭,自己不也吃了很多?”
张舒乔抿唇,没说话。空气格外静谧之时,一切感官都在放大。
眼前的陆以牧突然弯下腰来,双手撑在膝盖上,脸朝张舒乔面前探了探:“乔乔姐。”
张舒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呼吸骤停,眼睫轻颤了一下:“干、干嘛?”
陆以牧声音沉沉,在思绪杂乱的夜晚里格外动听:“这段时间,我在学着心安理得接受你对我的好,那,你能不能也学着心安理得接受我对你的好?”
张舒乔愣住,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
陆以牧神情轻松,继续道:“没有单方面付出的道理。你对我好,我也想尽我所能对你好。我能做的也不多,目前能给的也不多,不过我想日子还长不是吗?总有一天,我会工作、赚钱、成为厉害的大人,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坦坦荡荡地跟你站在一起,堂堂正正地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不过后面这些陆以牧没说出口。他看着张舒乔惶恐又迷惑的眼神,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说多了。你早点休息。”
张舒乔唇线却拉得笔直:“陆以牧,你误会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你回报,你不用给我什么的。你只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就够了。”
闻言,陆以牧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陆以牧清隽的五官被暖黄的灯光照得柔和,声音也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意思是,跟你相处很开心,私心期望能跟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然可以啊,我很乐意。”
“那既然是长期关系,就不能总是你在付出、你对我好,这样我有负罪感的。”陆以牧脑子转得飞快,快到脑细胞起飞的程度,“所以啊,你也要学会接受我对你好。”
张舒乔皱眉:“可是我觉得,我也没做什么…”
“冒着大雨去车站接我,手受伤都要坚持送我到学院,带一大帮人去咖啡厅消费,托我辅导员关照我,每次出门都抢着买单,怕我来回跑收留我在你家住……”陆以牧顿了顿,“还要我继续列举吗?”
“举手之劳而已……”
“那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吗?”陆以牧停了一下,觉得没问完整,又补充,“对像我这个年纪的其他男孩子,你也这样吗?”
这话倒是把张舒乔问住了。
要这么说,那确实也是没有。学生几百个,个个去动车站接,她累死算了。
张舒乔摆摆手:“哎呀,总之你不要太有压力,知道吗?”
陆以牧弯唇,点点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有些难以描述的因子在空气中流转。
“乔乔姐,早点休息吧,真挺晚了。”
“行。那你也不要熬夜,有什么事白天做。”
“知道。晚安。”
“恩,晚安。”
至此,这场深夜对谈才算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