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仙市“仙缘典当行”的店员们很少见到自己的掌柜邓子初。伙计间只有流言传说,他们的老板乃是一位金身高手,曾经在修行界叱咤风云,不料后来遇到一桩惨案,心灰意冷,归隐仙市,开了这家典当行聊以度日。
但其实,“仙缘典当行”的掌柜邓子初从来没有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行踪——他只不过别无住所,一天到晚居住在典当行中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要事概不外出、以至于伙计们很少见到罢了。
仙市秩序井然,典当行的伙计们又听话能干,平日里能有什么“要事”?邓子初也乐得悠闲,每日价窝在房间里查查账簿、喝喝美酒、偶尔从红花巷叫几个姑娘作陪,倒也过得颇为惬意。
这一日丑时刚过,邓子初就醒了过来——纵然他平日里就起得甚早,但这等时辰也属少见。
“老爷,怎么了?”身边的妓女也被邓子初惊醒了,怯生生地问。
“没事,我有点心慌,你接着睡吧。”邓子初捏了个手印,暗运真气,在妓女的头上拍了一下。这妓女不过是一介凡人,立刻就中咒昏睡过去,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按照修行界惯例,绝不能随意向凡人透露修行界的存在,遑论带人进入仙市这种修行人的自留地——邓子初叫妓女过来陪睡,按理说是犯了大忌,足以让他成为修行界口诛笔伐的对象。
不过邓子初道法精湛,每次都给妓女施上一个迷魂咒,在妓女临走时更要施法消除其记忆,一直以来,也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
邓子初以胖子中少有的敏捷,从床上爬了下来,也不穿亵衣,随便拎起一件长袍披在臃肿的身体上。他拉开床边的柜子,掏出昨天的账本翻看起来——这乃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只不过今日执行得格外早罢了。
“邓大掌柜的,今天好精神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蓦然在屋中响起。
换作常人,在这别无他者的房间里突然听到声音,说不得要吓一大跳;可邓子初却知道,这只不过是“那老头”爱用的传音入密的功夫。他继续低头翻阅着账本,潜运真气,传音答道:“我今日眼皮直跳,怕是有了灾厄。”
“你天生福相,哪来的灾厄!”老者的声音拿邓子初的肥胖体型开起了玩笑,“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跳的是哪只眼?”
“都跳。”邓子初哼了一声。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两眼都跳,这可是大机遇啊!”老者的声音兴高采烈,“怎么样邓大掌柜的,有空没有?”
“我哪天没空?过来吧。”邓子初伸出胖手,按在了身边的墙上。
顿时,围绕他手按着的地方,白色墙面上浮现了一张金色的八卦图谱,正是奇门遁甲之术中,能够瞬间联通天南海北的绝技:山海八门。
那八卦图谱一阵颤动,随即,一个笑眯眯的老者就这么从墙面上的阵法中走了出来,俏皮地跳到了房间的地面上。
老者身穿一袭破破烂烂的布衣,左臂腋下夹着一张围棋棋盘,左手则托着两只棋盒。邓子初见了他这亘古不变的扮相,冷笑一声,从墙面上收回手,那山海八门的阵法也随之消失不见。
老者将棋盘和棋盒放在桌子上,一侧眼,看见了床上一丝不挂的妓女,皱眉道:“你怎么又叫凡俗姑娘来仙市?”
“我的典当行,我做主。”邓子初抱起臂膀。
“那这还是我的仙市呢,我能不能做主?”老者伸手敲敲桌子,“你的典当行也是我这洛阳仙市的一部分,哪天这种屁事传了出去,连我都得受牵连!”
“你不说,我不说,这些妞们有迷魂咒对付,怎么就能传出去?”邓子初嗤之以鼻。
“我说你干嘛老祸害这些凡人女子?”老者知道说服不了这家伙,苦笑道,“你可是金身高手啊!想和你共度良宵、趁机采阳补阴的女修行人哪里找不到?就非得找红花巷的姐儿们?”
“看见修行人就烦!”邓子初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这棋还下不下了?”
“我不是修行人?还看见就烦?”老者哼了一声,和邓子初在桌旁面对面坐下,摆好了棋盘和棋盒。
按照往日惯例,两人对弈了三局;同样按照惯例,老者赢了个一塌糊涂。
“行了,你又赢了,满意了?”邓子初伸了个懒腰,“前几天没见你,哪去了?”
“卖东西去了,那批货拿着烫手,好不容易才解决掉。”老者笑眯眯地把棋子一个个拾回棋盒,“你还别说,我给‘那东西’真的找了个好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