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夏侯璋已经叫活捉。”
陆慎闻言,踢了踢马肚子,见天边红日喷薄而出,山崖上野草疯长,吩咐:“董讳此人也算是条血性汉子,厚葬了。”
……
这日,林容还未起身,便听得凤箫在锦帐边回话:“县主,郭将军今儿来回话了,说那几柄小刀,已经得了四柄,其余的这两日也快了。”
林容翻身起来,道:“你见着他了,再催一催,能早一日便是一日。”
用过早膳,又叫丫头备了笔墨,在案上画草药图鉴,刚画了十几副图画,便手酸得不行,正想歇歇,便见那边廊下杭卿引着两位婆子并几位丫鬟缓缓而来。
林容尚未认出来,便听得身边的曲嬷嬷语气欢快道:“县主,是长公主身边的古嬷嬷跟董妈妈。”一面觑着林容脸色尚好,又添了一句:“大人同长公主,还是这样心疼县主,咱们到宣州不过三月,便紧赶着打发人来瞧。”
林容横了她一眼:“既然嬷嬷如此思恋江州,我又岂能强留你,乘着这次江州来人,便同这两位嬷嬷一同返程,路上也有个照应。”
曲嬷嬷闻言低头,缩到后面去:“老奴多嘴了。”
众人请到正厅见礼,杭卿引着人进来,禀告:“夫人,重阳节快到了,江州派人送节礼来。”话毕,几位嬷嬷、妈妈皆跪下行大礼:“奴婢等请主子安,不知主子这一向可好?”
林容在江州那段日子虽算不上愉快,也瞧不上长公主夫妻两卖女求荣的做派,但是跟在陆慎手底下一比,那简直不要太舒适,当下点头:“快起来吧,我这里很好,你们路上可还好?”
又叫人搬几个杌子,叫她们坐在下首,叙些家常:“老太太可好?六姐姐可好?”
几位嬷嬷一一答了:“都好,都好,老太太常念着县主,六姑娘听说我们要来,也收拾了好多东西命我们带来。”
说着奉上一个紫檀箱子:“六姑娘说了,那些金的玉的,县主也未必多喜欢,倒不如这些外面淘来的小玩意有趣。”
林容接过来,打开来拿在手里一一瞧过了,一个绘了猴子的玻璃沙子灯,里面装着沙子、铃铛,剪纸,略一摇动,那猴子剪纸便翻起跟斗来;一出泥人戏,下面有一楸木大底盘,上面罩着玻璃罩子,底盘上面捏着七八个泥人,有的笑,有的哭,连起来倒是一出短戏。另有竹子作的小花篮,可以活动,另外掀开又是一个高脚杯。并各种自己亲手制的香袋、香珠、花粉等。
不独林容喜欢,连杭卿瞧了也惊奇:“都说南边好,奴婢这回算长见识了,竟有这样新奇的玩意儿。”
林容笑笑,心里也感慨:“你们回去替我谢谢六姐姐,她是一向想着我的。”
说了一通话,又另给了酒菜与她们吃,等杭卿走了,那古嬷嬷这才奉上一封信:“这是长公主给县主的家,奴婢们启程时,特意交代了,要得县主一句准话。长公主说人有不如自己有,与其求人倒不如自己把兵练起来,雍州黑骑天下闻名,想着叫姑爷送些马匹去江州,帮衬帮衬。也不用太多,八千匹就行。”
林容嗯了一声,打开那信,见那信上言辞口吻皆是长公主命令的语气,冷笑道:“只怕我没有这样的脸面。”
那几个婆子讪笑:“县主怎么说这样的话,总是一家子骨肉……”
林容重重搁下茶盅:“好了,翠禽,送几位嬷嬷、妈妈下去歇着,我这里也忙,就不多留你们了。”
过了几日,江州来的诸人见林容果是不讲情面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杭卿另备了些回礼,送了礼单来给林容瞧:“还请夫人过目,奴婢也不知江州习俗,只照着旧例备了些东西,也不知妥当不妥当?”
林容略翻了翻,并不细看:“很妥当。”一面又另拿出一单子:“这是我单给六姐姐的东西。也不必混在一起,你另外派人护送吧。”
杭卿接过那单子,别的到没有什么,只还列着往日君侯送的明岗大师的玉器,她站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提醒:“夫人,别的倒算了,只这几件玉器是君侯的心意,不如另换几件相当的,也算是极难得的红玉。”
林容站在窗前,心思早已经不在这儿了,回道:“无妨。”
杭卿听了,默默称是,世易时移,君侯现如今对夫人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已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只当成江州贵女来侍奉,更多添加了三分恭顺与小心
又过了几日,江州的人还未返程,城门守卫却渐渐放松,出入往来皆自由了许多。林容命人唤了杭卿来:“听闻,城外有一处花圃,菊花开得甚好,这几日秋高气爽,慢慢地也不大热了,很合适出去走走。”
杭卿便笑,从袖子里抽出几张拜帖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外头有好几家女眷,都下帖子请夫人去赏菊呢,就在城外的菊影园里。”
林容打开来,见是那日在夏侯府见过的一位老太君,恰好是明日,心里盘算了一遍:“好,你去安排吧。”一面又叫翠禽宣了江州的那几个婆子进来说话。
几人来的时候,林容正在用膳,又在下首支了一彩漆戗金福寿纹小几,摆一脚踏:“翠禽,捡几样好克化的菜给几位妈妈,你们来了这几日,我不得空,倒是不曾好好说过话。”
古嬷嬷便站起来道:“奴婢们临来前,长公主叮嘱了,说县主在这儿立身是极不容易的,偏我们不会说话,叫县主为难。这样一想,倒是羞愧得站不住了。”
林容摆手,一脸和煦:“妈妈站起来做什么,坐下吃菜。这雍地样样不如咱们江州,独这酿鹅还算入得口,软糯又带着一点酒香,妈妈们尝尝。”
等那几位妈妈尝了一口:“果然不错,果然不错。长公主本就忧心县主,这不独您平常爱吃的食材运了两船,就连庖厨也送了好些来。”
林容放下筷子,道:“我也不瞒几位妈妈,我年纪小,嫁过来时,心里又带着气。那日见了你们娘家人,心里本不知道怎么欢喜,偏你们没说几句话,便是要我去求人。我长这么大,何曾低声下气求过人,心里又如何能好受。”
说着,还从衣襟上取了帕子拭泪。
第36章
林容这样一拭泪脚踏上几位坐着的立刻站起来:“都是奴婢们不会说话,县主不要伤心动气,万万保养身子要紧。”
林容不过做个样子要真哭也哭不出来闻言叹气:“你们说的也有理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手足血脉,我又怎么能不管呢?退一万步说,娘家人才是我的依仗。娘家人不得力我在这里腰杆子也不硬。娘家人好我说话也大声些。”
几人附和:“县主说的很是。”
林容道:“我嫁过来时日尚短,妇道人家又没有出门见外男的道理,雍地那些武倒不大认得便是认得没有……”
她咬了咬舌头,极别扭地说出‘夫君’两个字来:“没有……没有夫君的军令,也不好调动这么多军马。你们来得不巧,他领兵出去了,只怕要多等几日等他回来再说。”
几个婆子大喜,只当林容那日小孩子气过了这几日,已经转圜过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的。”
林容笑着点头:“我知道,这次北上,你们一共只来了一百多军士护送这里军令严些,没有叫你们进城来都驻扎在城外。这府里规矩也严,妈妈们出入也不方便。这样吧,我记得城外也有几个别院,布置得很是不错,离渡口也近。我命人收拾出来,你们在哪儿等我消息。”
有江州的这些人,自然就不必用陆慎的人了。
她想了想又笑:“七八千匹军马,便是不能叫你们立时带着回江州,也要一封你们姑爷的亲笔信才好。”
她这样安排了一通,又命杭卿去安排,杭卿听了,心里疑惑怎么好好府里不住,要去外面住,回话:“也是巧,菊影园旁一二里路,便有一个庄子,又干净又整洁,一二百人都不成问题。”
众人喜上眉梢,曲嬷嬷私下也道:“县主总算是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