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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的晚餐由外婆掌勺,故乡味道在京市的冬夜蒸起腾腾热气,鲜香扑鼻。
江乔坐在外婆身边,亲热地挨着肩膀,胃口很好。
因为心情好,又喝了两杯外婆从老家带来的黄酒,已经隔水温过,入口甜柔。
窗外万家灯火,餐桌前热热闹闹,聊了许多江乔小时候的事。
外婆睡觉时间早,入夜之后精神明显有些不济,不陪他们年轻人熬夜,先回了卧室洗漱休息。
江乔送完外婆回来,在天台上看了一会外面的烟火,脸色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酒精上脸,还是因为开心。
裴知鹤从客厅拿过一张毯子,轻轻地披在她身上,从身后拥住她。
窗开了条细缝。
夜风寒凉,身后男人的体温却温暖,圈住她的手漂亮得让她恍神。
江乔脑子轻飘飘的。
倒还记得自己从今天中午就想问他的话,拨开他的手臂转过身,面对面重新抱住他的腰,仰起脸看他。
“回去接外婆的时候,她路上跟你说什么了吗?”
裴知鹤垂着眼眸专注看她,如实告知,“外婆说,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囡囡,让我一定要好好对你。”
江乔语气发雾,“还有呢。”
裴知鹤:“让我们等开了春,有时间回苏城踏青,家里有住的地方。”
江乔继续追问,“就没了吗?”
几个月过去了,她的酒量丝毫没有长进,只是两杯黄酒而已,肢体就已经有些迟滞的醉意。
她胳膊软绵绵地圈紧了他,心里总觉得他过滤掉了什么没说,不依不饶,“外婆就没说别的了吗?”
裴知鹤的视线划过她水润的下唇,静静看着她。
“外婆还说,囡囡来年就要毕业了,很有本事,签了个最喜欢的厉害公司。”
“劝我虽然马上就要三十岁了,但是先别着急要孩子,给你多几年轻松时间。”
江乔睁大眼睛仔细看着他,眼神温软而干净,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出男人这句话的意思,红着脸打了他一下。
很轻的一下,甚至算不上是打,像小动物之间的贴贴蹭蹭。
她盯着他的眼睛,声音甜软,“……那你喜不喜欢小孩?”
“我其实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宝宝,因为生育权只在你的手中。”
裴知鹤声线清冽低沉,很轻地在她耳边响起。
“首先你要知道,我爱你,这是我所有立场的根基。”
“我自己就是医生,很清楚地明白,生育会延续生命,也会消耗健康的机体,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真正共情你的牺牲,也没有资格来分享只属于你的权利。”
“你可以选择做妈妈,以后再做妈妈,或者不成为妈妈。”
他眸光认真而温柔。
“有没有这一层身份,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爱,和我们之间关系的稳定存续,”
“我希望我的江乔永远自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成为任何想要成为的人。”
“如果你想要的未来里有这个孩子,我会把这个孩子看做我的珍宝,如果你想要的未来里,并没有成为母亲,那我也会永远为独占你的爱而骄傲。”
江乔看了他许久。
空气里有甜热的黄酒味道,和他怀里那种熟悉的,清冷又安全的苦艾香气。
她眼眶酸涩,心口软软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云层陷落,烟火声像是被按下静音,只余一片温柔而静谧的光海。
“能和你结婚,真的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事,”她胸口的悸动在化开,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吻他,“谢谢你,裴知鹤。”
“我好爱你,好爱你。”
裴知鹤的眸光深邃,烟火落入潋滟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我也是。”
他眼里有笑意,啄吻着她的额头,把这个新年夜的温暖和感恩印回她的唇。
夜色深蓝,如伸展开的广阔幕布,托起大片大片闪烁的烟火。
一束束花火升空,又炸开。
在细小淅沥的金色光点中,江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丹桂盛开的苏城小院。
她摘下耳机。
淡金色的夕阳流泻在院前的台阶下,树影如鱼,终将游入雾蓝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