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撑起身子,见身旁床衾已冷陆慎早不知去哪儿了凤箫见状立刻回道:“君侯半个时辰前起身出城去了,说要辰时才率军进城来,昨儿是携了侍卫独自回府来的大军仍旧驻扎在雍州城外。”

林容神色冷冷的道:“他去哪儿,同我本不相干。”又转头问翠禽:“昨儿晚上的药,重新熬了没有?先端一碗来,我喝了再说别的。”

翠禽迟疑着点点头:“君侯回来得急,也没个预备那药拢共才备了三副,昨儿晚上洒了许多今儿早上奴婢便把剩下的一副熬了,只叫君侯瞧见了,吩咐奴婢把药端给他喝了,连药渣子也叫人收走了。”

林容沉默片刻迁怒埋怨道:“你就不知道避着点他么?”

翠禽垂头,小声道:“是下回奴婢小心些。”又宽慰:“县主别担心,才刚虞嬷嬷、四奶奶送了好些补品药材来,从里面挑挑拣拣,再加上咱们还剩的几味朱砂、麝香,也能凑足一副汤药来。等观礼回来,奴婢便亲自去熬。”

林容点点头,这才起身洗漱,略用了碗粥,便叫丫头们服侍穿戴梳妆。因要祭告宗庙,老太太特地命虞嬷嬷送了命妇礼服来——翟冠、大衫、霞帔,衣衫还好,只那翟冠翠穰花鬓,镶嵌的衔珠滴不知几凡,华美非常,虞嬷嬷站在一旁满意点头:“真叫老太太说准了,夫人这样的样貌,也就这样的翟冠大衫勉强压得住,配起来才相宜。”

林容勉强笑笑,那冠压得头皮发紧:“嬷嬷取笑我了。”

等她到荣景堂的时候,老太太、太太,几位奶奶同老姨奶奶具是已按品大妆,具安坐在堂上吃茶,见她来,老太太忙招手唤她:“来,到祖母这儿来。”

林容缓步过去,福身行礼:“老太太安!”

老太太连道了句安,拉着她的手问,昨儿睡得可好,用过早膳没有,又拍拍她的手,点了一句:“六哥儿天没亮就出城了,昨儿是专为你回府的呢!说什么给我报平安,我哪里不知道他,他是惦记着你呢。”

林容闻言,添了三分心烦,并不回,半晌低声道:“祖母待我好,我是知道的。”

老太太笑笑,还要说,外头婆子掀帘子进来,蹲身道:“老太太、太太,各位主子,车轿已经备好了,城门那边武也都候着了。”

诸女眷便立时起身,一行鸣锣张伞,直到城门彩棚礼台前落轿。近进便听得威武的凯歌声从城门处遥遥传来——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匈奴兮,觅个封侯。

上万人齐齐吟唱,一时之间似乎连地面也微微颤动起来,丫鬟掀开轿帘,林容便见高台下上万身着铁甲的威武儿郎,挥舞着火把,高唱凯歌。陆慎正站在高台之上,神色肃穆,青衣冕服,七旒五章,手持玉圭,略一动,旒上的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便泠泠作响。

站在最前方的一位老臣朗声唱喏道:“奠帛爵,行初献礼。”

随之,陆慎缓缓展开锦帛,朗声念祭,那声音铿锵有力,似穿云裂石而来,末了,台下将士武山呼:“君侯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太太满是骄傲之情,对太太道:“你生子如此,陆氏英烈,可堪告慰也。”高台上的女眷均是点头,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林容怔怔瞧着,见陆慎一身冕服,高大挺拔,越发显得宽肩窄背,鹤势螂形,一身威武之气,仪表不凡,心里腹诽道:这家伙一身的毛病,人品也差,独这一具皮囊还算见得人。

献捷的仪式冗长又无聊,林容乘着陆慎念祭的功夫,侧身对一旁的虞四奶奶道:“不知我托四嫂办的事,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虞四奶奶笑笑,颇为抱歉:“今儿早上刚收了我父亲的回信,他那里画倒也,只信却没有。裴令公诸多友人,均在江南。家父又多方探听,闻听得一公卿子弟藏有裴令公家一封。只那人是个呆子,说什么也不肯割爱。六弟妹不必着急,过些时日,总能叫你如愿的。”

林容点点头:“多谢四嫂费心了。”想了想又嘱咐道:“只这是雅事,别太难为那人,反生出事来。”

虞四奶奶笑着点头:“这个自然!”

待献捷、祭告完毕,已经是午时时分,众人回府,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累得不行,除了衣冠,叫丫头用美人锤,锤了好一会儿,这才好了些。

老太太道:“他们在外头摆宴祝捷,咱们这里本也该叫命妇进来同乐的,只他们在外头到底是有说法,咱们操办太盛便有僭越之嫌,到底是咱们娘们几个乐一乐,便也罢了。”

只老太太爱热闹,口中随意乐一乐,也直摆了二十来桌,又唤了府里养的小丫头、女先儿来唱曲,叫几个姑娘围着说笑,一时又起了兴致,说东园里的梅花开得极好,又领着女眷往园中赏梅去了。

直闹到半夜时分,这才叫众人散了。等回到弇山院的时候,林容已不知累成什么样了,另换了衣裳,捧了杯热茶,懒懒坐在榻上,连话都不想说。

凤箫便笑:“老太太还说自己儿累着了,用完宴,又要去赏梅。我看呐,老太太那么大的年纪,精神反好得很,反倒是县主累着了。”

林容也笑,道:“老太太是极喜欢热闹的,又爱玩。”翠禽也笑,一面见桌上挑拣药材,一面道:“老太太是又爱玩,又会玩。”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掀帘进来通禀:“夫人,沉管事来了。”

沉砚躬身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道:“今日南边的驿马,送了夫人江州亲眷的家来,君侯吩咐,倘夫人急着要,便亲自去房取一趟就是。”

林容哼一声,昨晚上在亭子里已叫他骗了一次,哪里肯信:“我今日累了,不耐烦走动,烦请沉管事替我取来吧。”

沉砚答:“夫人恕罪,实不是奴才推脱。只如今是非常之时,君侯房重地,把守严密,除专在房侍候的,无令一概不得出入。奴才如今调到外院,更不好去了。”一面又打开锦盒奉上去:“送信的人送差了,这信本不该送到君侯房哪里去的,独东西还没混着,请夫人过目。”

这话漏洞百出,林容正要挥手命他退下,便见那锦盒里是一套泥塑的小人,惟妙惟肖,形态各异,还穿着绢罗衣裳,的确是崔琦亲手烧制的小玩意,顿了顿,问:“他呢?”

沉砚答:“宴席已毕,君侯正同臣属议事!”

林容闻言放下心来,站起来,只带了凤箫并两个小丫头,吩咐翠禽:“你今儿不舒服,留在院子里看屋子吧。”

翠禽会意:“是!”

陆慎的房尔雅斋在前院,依山傍水而建,过湖中小石桥,竟见桥下野鸭飞渡,桥尽过山廊,便遥遥见尔雅斋灯火大作,庭中正候着四五位身穿朝服的臣属。

林容顿住,脸色一黯,问沉砚:“你不是说他正在议事吗?”

沉砚硬着头皮道:“是,君侯的确正在房议事。”一面指着旁边小径道:“夫人从这条小径走,进阁后门,不会叫诸位大人撞见的。不独崔六姑娘,夫人祖母、婶娘皆有信来,实不敢欺瞒夫人。”

林容冷哼一声,站在那里:“你怕得罪你主子,就不怕得罪我?”

沉砚腰弯得更深,恨不得跪下去:“夫人恕罪,是君侯要接见袁夫人,想着叫夫人坐在里侧听一听才好。”

袁夫人?陆慎新纳的美人?林容满脑子问号:“谁是袁夫人?”

沉砚只好道:“是袁家的大姑娘,后和亲匈奴了。”喔,袁夫人,是那位舍身救父,和亲匈奴的袁君,极擅音律,犹喜绘事,端操有踪,幽闲有容,闺中时闻名江北,曾与陆慎有过婚姻之约。

林容叫他说得越发糊涂,昔日故人,泪眼执手相望的场面,叫自己去做什么,皱眉:“他打什么主意?倘要重修旧好,不必问我,直接回老太太便是。”

沉砚苦笑:“夫人!”

林容此时已在小径上,那边桥上又缓缓走来个青衫士,不好回转,只得从侧面缓步进了房。屋内一张大紫檀璃案,案上散落着三四只狼毫,铺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瓜鼠图》,图上是竹枝旁结着藤蔓的苦瓜,瓜下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鼠,正蹲在大石上,望着苦瓜发呆。

凤箫站在旁边,问:“常见古画上,把瓜蔓跟老鼠画在一起,这是何意?”林容冷冷道:“老鼠多在夜间出没,也就是子时,子鼠子鼠,取多子之意。诗经有云,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这瓜蔓也是取子嗣繁茂之意。”

说着,林容只觉那幅画实在碍眼,也不管那画上的墨迹有没有干,反手覆了过来。

凤箫服侍着林容解下斗篷,令换了一双软鞋,正捧着茶暖手,便听得前面似乎有人通禀:“君侯,袁夫人到了。”

接着便是陆慎的声音:“宣!”


历史军事推荐阅读 More+
大唐第一亲王!

大唐第一亲王!

温夜
关于大唐第一亲王!: 一觉醒来,李未央悲催的发现:他从21世纪穿越回了唐朝,没错!就是历史上的那个盛唐!而且还是唐初,那个文臣武将猛的一批的年代!作为平阳公主唯一的儿子,他避无可避!他是否能够抗住各方面的压力,面对已经蔓延了几百年的门阀制度,他又能否劈碎这污浊不堪的前夜,为大唐带去真正的曙光!...
历史 连载 428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