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宴席既散,笙歌已歇,陆慎慢慢踱步往房而去,对德公道:“青州臣有风骨者甚少,独一二武将还算入得眼。”

德公便道:“主公能入眼的人,还没有错看的。只怕此二人,乃新降之臣,不可重用。”

陆慎摆手:“不妨,疑人也要用,我既用这二人,不过取一个信字罢了。”

……

杨伯符的四百里加急送到的时候,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半夜。沉砚本已经睡下了,叫外头传信的令兵叫醒,翻身坐了起来,问:“何事?”

那人便在门外道:“宣州来的四百里加急!”

沉砚顿了顿,隔着门问:“是不是夫人的信?”

外头回道:“是郡守杨大人的信!”沉砚听了皱眉,起身穿衣服。这样的事,他不敢耽误,只雨越下越大,披上油衣,提着灯笼,慢慢往陆慎房而去。

如今沉砚年纪大了,已经放出去办差了,新选了个方便在内院行走的童儿,服侍起居。他到房时大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了,甩甩袖子一面站在廊下拧了拧衣服,一面道:现如今哪里还有内院,这童儿自己调理那许久规矩,到头来,也是白费心思。

那小童十一二岁,正靠着门扉上打盹,见沉砚来,忙抹了抹脸,打起精神来。沉砚指了指里面,问:“主公如何?”

那小童摇摇头:“没睡!”又加了句:“睡了一个时辰,就睡不大着了。”

沉砚悄步进去,屋内只有一盏灯,灯旁边,陆慎歪在炕上,身子靠在锦墩上,手里捧着一卷。

见他进来,陆慎放下,问:“何事?”

沉砚奉上信:“君侯,是宣州急信!”

陆慎翻的手一顿,垂下眼眸,良久,哼了一声,道:“不看,拿出去烧了,以后也不要再送。”

沉砚暗道一声不好,自己睡昏了头,说得不清不楚,叫君侯会错了意,可这信他也不敢真的拿去烧了,站在哪里硬着头皮提醒:“君侯,是郡守杨伯符杨大人的四百里加急。”

沉砚低着头,只觉得头顶两道寒光射过来,脖颈处仿佛有冰刀划过,打了个寒颤,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听陆慎吩咐:“呈上来。”

陆慎皆过信来,前面数页禀告了若干政务,倒还算正常。

读到最后,陆慎脸上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咬牙吐出两个字:“放肆!”

第章

那童儿正推开门扉进来奉茶手里捧着一盏脱胎填白盖碗,他年纪小,又困又累本迷迷糊糊的听见陆慎这一句盛怒之下的‘放肆’二字也不知在说谁,吓得手一滑,哗啦一声,一盏茶顿时摔在地上一面跪在地上收拾碎瓷片一面瑟瑟发抖地请罪:“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君侯恕罪。”

不料跪了半晌也不见君侯发话这样的场景叫额头冒出冷汗来。实在忍受不住,略抬头,见君侯手里握着那信,一脸阴沉地望着炕桌上的小油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抬头去看沉砚见他躬身低头,目不斜视独小幅度挥了挥手,小声吩咐:“出去!”

那童儿如蒙大赦,跪着后退几步,立刻退出门外去。

服侍姑祖母?那妇人竟有胆子撒这个谎!

姑祖母年纪愈增越发喜静,不耐烦与人交际也不爱带着小辈在身边,要不然也不会在道观静修数年,又岂会宣她去徐州服侍?

此妇竟敢擅离宣州,还假借自己的私令?往徐州方向而去,再顺江而下,便是豫州、江州……豫州叛乱未平,江州民乱四起,倘若有个万一,他陆慎岂不叫天下人耻笑,连自己的内眷也约束不住?那赵孟怀也是愚蠢之极,叫她几句话,便巧言令色地哄骗过去!

这样想着,心里冷哼一声,那妇人仗着有几分好姿容,是一贯巧言令色的,也……也很会哄骗人!

突地,陆慎站起来,踱步到窗边,见外面漆黑一片,风雨大作,算了算日子,自己到青州已经一月,那妇人走了半月有余,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吩咐:“即刻传令,命崔氏立刻返回宣州,不得延误。”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叫赵孟怀亲自带兵去接。”

沉砚领命,道了一声诺,自顾自往外来,写用印,不料刚用火漆封好,正预备着出门,便见垂花门又来了一传令兵:“宣州急报!”

沉砚接过来,见信封上的日期距离上一封不过三日,一时又惊又疑,赶忙推门进去,见陆慎仍负手站在窗前,左肩处已经叫飘进来的雨雾打湿了大半:“君侯,宣州又来信了。”

陆慎头也不回,道:“念!”

沉砚只得拆开来,缓缓念道:“君侯均鉴,臣等护送夫人南下徐州,于泊门渡耽搁半月之久。臣屡次劝说,夫人以多疾为由,既不南下徐州,也不返回宣州……”

多疾?陆慎想起来,那妇人往日刚到宣州时,也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皱了皱眉,正要问究竟患了何病,便听得沉砚继续念道:“九月二十九,夫人下船拜祭裴令公。三十日,夫人登玄音壁天梯。十月二日,乘船过玄音壁,游览云台瀑布。十月三日,前往雁湖游览,以倦为由,歇于画船之上。十月五日……”

沉砚越念声音便越小,抬头见陆慎脸色很不好看,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竟隐隐发青起来。

泊门渡风景之秀丽,冠绝天下,玄音壁所依抱之群山,皆是奇、险、灵、巧。因裴令公之盛名,各地的才子蜂拥,很是留下一些名胜古迹、碑帖石刻。

陆慎越听脸色便越凝重,心道:“这妇人犯了这么大的错,不战战兢兢,静思己过,反而有心情四处游览,天梯、玄音壁、云台瀑布,真是好兴致!”

直听到‘歇于画船之上’这一句,陆慎冷笑出声,打断道:“不用念了,出去传令,叫赵孟怀亲领三千兵甲,把崔氏押回宣州……”

话未说完,便改了主意:“押到……押到青州来,我亲自发落此妇,限他十日内到,迟一日领一百军棍,迟两日领二百军棍,迟三日便不用回来见我了。”

且说这头,林容行船二百里,顺江而下,又正好刮南风,撑满了船帆,不过两日的时间便到了泊门渡,略一打听,便知裴令公陵墓所在。

那副将得了嘱咐,一心往徐州去,本不大同意中途贸然停驻,说了一大通,叫林容慢悠悠一句话便驳回了:“裴令公与陆氏有旧,姑老太太已是古稀之年,尚且奔波数百里路吊祭。我身为晚辈,却过而不拜,岂有这种礼数?”

一行人下船,另换了车马,摆开仪仗,浩浩荡荡,一路蜿蜒往山上裴令公陵墓而去,刚走到半山腰,便见后面一绿袍官员骑马追来,跪在马车前见礼:“臣泊门县令许有涯,拜见君侯夫人,不知夫人远至,未能专途跪迎,请夫人恕罪。”

林容本不耐烦应付这些人,只听他说是此地的县令,隔着帘子问道:“许大人请起!我只听说裴令公陵寝在此,这才停船靠岸,想着拜祭一番。”

那县令起身,躬身在马车前:“夫人有心了,只是裴令公陵寝香火颇盛,祭拜的百姓也多,小臣先行一步,泼水净道,屏退外人,恭候夫人仪架。”

林容止住他:“许大人,未派人传唤你,便是想着不要惊扰地方。泼水净道,屏退外人,倒是失了我的本心,就大大不必了。”

那县令三十来岁,口里称是,也并不奉承阿谀,只骑马跟着林容马车后面,做护送之状。

转过一道山路,不多时,一面极雄伟的石壁便出现在眼前,宽广无边际,仿佛是整面山叫人劈开来一般,又光滑平整,在阳光地映射下熠熠生辉。不独林容,便是翠禽、凤箫几个丫头也连连惊叹:“这怕这山都叫凿了一大半,这才凿出这面石壁来。”

林容下得马车,见陵前是一片极宽阔的大理石平台,墓前甬道两侧也并无翁仲、石马、狮子、麒麟之类的石像,那县令候在旁边解释:“夫人,这面石壁唤作玄音壁,是得玄妙真人指点,挖空了半座山,征发民夫三十万,耗时二十年,建造而来。裴令公三十岁主政河洛之地,两年之后便开始建此玄音壁,等建成的时候,已经五十五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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