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打算收线的时候,渡边的声音却从话筒里尖锐地射了出来:“等一下,我、我……”
“嗯?”
“我见到桐子了!”
哎呀!原来刚刚讲了半天都不是重点啊!
因为这一句话,刚才还一直懒洋洋地挂在办公桌上,双眼就像死鱼般无神,只是勉强装出热切语气的我,终于变得认真起来了。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礼拜三,也就是四天前。”
也就是说,跟桐子出现在“ndar”和“hargrss”是同一天。
“您有叫住她吗?”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她就是桐子。因为她戴着一副浅色的太阳眼镜,穿着一件图案诡异的衬衫,头发乱糟糟地扎了起来,行为举止看起来也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怎么看都跟我印象中的桐子差太多了,所以我本来还以为只是刚好看到一个和桐子有点像的人罢了……”
我压根儿没想到要问桐子礼拜三的穿著。不过,如果桐子那天确实打扮得跟以前都不一样的话,倒是可以去探探“hargrss”店员的口风。
“可是,她的习惯却和桐子一模一样。桐子在外面抽烟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抽完之后会先把烟蒂丢在脚边,用脚踩熄,然后再弯下腰把烟蒂捡起来。那个人也这么做了,所以我才会觉得那个人可能就是桐子。”
“既然如此,妳为什么不叫住她?”
“因为……”
从一开始打来就是要哭的渡边,到这里终于撑不住了,扯开嗓子喊道:
“因为我是在五金行看到她的,而且那个人只买了绳子耶!我只要一想到,万一桐子受不了失恋的打击想要做傻事的话,就觉得好害怕,根本提不起勇气叫她,就连你向我问起桐子的时候,我也不敢说,因为好像一说,事情就会变成真的……可是,后来我有打电话给她,她没接;传简讯给她,她也没回。搞不好……她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躺在什么地方也说不定……”
“……您的意思是说,您在礼拜三看到一个和佐久良桐子小姐有着相同习惯的人,穿着平常桐子小姐不太可能会穿的衣服,行为看起来也有点鬼鬼祟祟的,然后只买了绳子是吗?”
“没错!”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把佐久良小姐找出来的。对了,最后想再请教您一个问题,您大概是在几点看到她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丝困惑,然后非常慎重地回答:
“……我记得是在傍晚的五点钟左右。”
桐子是在“ndar”咖啡厅吃的午餐。也就是说,渡边看到她至少也是在她去过“ndar”之后。恐怕也是在桐子在“hargrss”买了红色头巾的洋娃娃之后吧!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情报的。再见。”
挂上电话之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想渡边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顺利地升学,顺利地找到理想中的工作。
就在快要可以结婚的时候。
原本只是用来调剂生活所架设的网站,却惹上了无妄之灾。
连住的地方都曝了光。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逼着她不得不和男朋友分手,甚至辞去工作。
但是她为什么会选择回来故乡呢?就跟我一样……
半年前的我也是这样,只要再有一点点的打击,就会拿条绳子把自己吊死了。对我来说,佐久良桐子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名字了,而是渐渐地有其明确的人格特质与形象。素未谋面的佐久良桐子,在我心中已经有了具体的形象——虽然有些功利的地方,但总算是自食其力地努力活着,而且到最后都没有向恶势力屈服。感觉跟我有那么一点点相似。
不管是对桐子还是对我来说,我们所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才能,如果才能上有所不及的地方,就只能靠着取得各式各样的证照和经验,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同样地,不管是对桐子还是对我来说,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又无聊透顶的障碍,就把这半辈子的努力都给否定掉了,那种从天而降的失落感,要把人逼上绝路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就像桐子在离开公司的时候,曾经跟神崎说过的:“我想要再回来上班。”我也是一样,如果有机会能再回到银行员的工作岗位,我也想要回去。我想桐子这句话,其实是有点自我解嘲的意味在的。虽然想回去,但是,可能已经回不去了吧……
我本来就得把佐久良桐子给找出来,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但是,现在已经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我的手机响了。这次似乎是电子邮件。
打开来一看,发件人是n。内容只有短短的三行。
没问题了,应该可以拿到过去的纪录。
等对方准备好之后,我再寄给你。
所以请你三不五时就要检查一下收件匣。
我把电话线从电话上拔下来,接到笔记本电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