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大兴朝廷之上还有人可以制衡胡公公,那就一定是三朝元老、当今丞相兼太师闵苍了。可这位被人寄予厚望的老丞相,今日廷议时却做了“泥塑木菩萨”,任由百官攻讦胡公公,他是岿然不动,好像一切都与这位当朝丞相无关。
很多官员对于闵苍此次毫无原则、明哲保身的做法深表不满,一些仍对闵苍寄予厚望的官员则乐观地认为他私下里会有一些动作。其实。没有人能想到,这位三朝老臣,此时只是端坐家中,听着二儿子闵洪成诉苦。
“爹,那阉人太过可恶!如此下来,将置苍生于何处?”
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哪儿都好,为官清廉,也知爱惜百姓,就是脑筋太直、脾气太冲,不通为官之道,“儿啊,你可知天下百姓俱受胡公公之害,为什么只有你去直面其锋芒?”
“还不是那帮人没有心肺,只管自己享福,不问百姓生死!”,闵洪成愤愤地说着,看来也成试图找过同僚寻求帮助,而且结果很是不尽人意。
“倒是不能这样说,朝中百官进言,欲劝阻此事,你不是不知吧?”
“孩儿知道,但孩儿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肯采纳百官之言,反而对那个阉人听之任之!”
“你也晓得皇上对胡公公很是宠信,那就应该明白,此次加赋是皇上应允了的。”
“啊?皇上怎能如此糊涂,这一加赋,收的可都是百姓的命啊!”
闵苍闻言,面色一变,“话不可乱说,皇上尚年幼,自然是信身边的人多一些,也正因为皇上年幼,才会由得胡公公胡来。”
“可是,可是”
“你是想问我为何明知如此,为何却不闻不问吧?”
闵洪成面色一红,毕竟这样问会使父亲很不光彩,但也不能欺瞒父亲,“是的,孩儿不明白。”
“我问你,进言的官员下场如何?”
“好像、好像不甚好”闵洪成刚从同水郡赶至盛京不久,对于近来朝中百官发生的事所知甚少。
“何止是不甚好,你可知韩少府就是因此事被罢了官?你又可知谏院六名谏官有四名因为此事丢了性命?”闵老相公越说越激动,不住地咳嗽了起来,闵洪成见状,赶忙上前帮父亲顺气。
“成儿啊,你是不是不明白既然为父心中愤然,为什么却没有动作?”
“请爹爹告诉孩儿。”
“你啊,哪儿都好,就是心眼太直,你这样做官,早晚会吃亏的!”歇了口气,闵苍接着教导儿子,“韩少府为什么被罢官,那四名谏官因何丢了性命?他们做错了么,也错也不错。不错,是因为身为百姓之官,就应当心系百姓之福祸安康,就应该想民之所想,急民之所急,这确确实实是不错的;错,是因为身为天子之臣,当了解君之喜好厌恶,加赋之事虽然是胡公公提出,但是皇上也应允了。百官这一反对,好嘛,皇上就当是反对的自己,能不怒吗?皇上一怒,本来可以改变的结果也挽回不了了,就然这样,与其意气用事,不如先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再图后变,是以为父就做了次装聋作哑的‘榆木丞相’!”
“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阉人为非作歹、祸害百姓?”闵洪成一时间脑袋还未转过弯。
“有些事,急是急不得的。你听好,人在做天在看,胡公公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已然有违天和了,况且皇上早晚会长大,早晚会明白为君之道,那时,就是胡公公的死期了!”
“这,这还要等多久,那时还能有百姓活着么?”
闵苍被自己的笨儿子气乐了,“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并非只有我大兴一朝吧?”
闵洪成点点头。
“哪个朝代不会出现个把个混蛋,百姓不依然顽强地延续下来了?就好比窗外之青天,时有云朵飘过,若是多了,天就黑了,就要变天,或是细雨,或是暴风,之后天不就晴了么?”
“孩儿,孩儿还是有些不懂。”
闵老相公早就知道会这样,决计是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跟胡公公硬撼的,很是用心做了些准备。